玉怜脂幽幽收回眼,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睿王已经失势,可这京中成年健在的皇子却也不只有睿王一个,能与承王相争的大有人在,只要最后登上帝位的人不是承王,那承王这个争夺储位最有力的亲王必死无疑,护国公府也会成为未来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安有不拔除的道理。”
段素灵却只觉得荒谬:“京中除了承王睿王,的确还有几位皇子,可无一不是平庸闲散之辈,母族势弱,背后毫无助力,又不得帝心,这些众所皆知,他们如何能与承王相抗?”
“既然手中无刀,那便将一把最强有力的刀送到他们手上。”玉怜脂说。
“要多锋利的刀,才足以和护国公府相抗衡?”段素灵摇头,几乎要气笑,“真要细数起来,这天下也不过寥寥几人,已故的钟老太师、左相秦恪、镇北侯……”
倏地,她顿住,猛地抬起头,对上少女冷寒的眼。
“姑娘,你……!”段素灵不敢置信,甚至好半晌说不出话。
玉怜脂笑着走到她面前,直勾勾盯着她:“对,就是镇北侯。”
“不,这不可能……”段素灵喃喃道,“镇北侯府世代不涉党争,镇北侯绝不会趟这趟浑水,我们也没有筹码去与他交换。”
“谁要与他交换了?”玉怜脂勾唇笑道,“威迫利诱,镇北侯府权势滔天,利诱自然是行不通了,只有逼迫,逼迫他不得不与承王作对。”
“至于筹码么……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只有先接近他,才能有走下一步棋的机会。”
段素灵听见“伐其情”三个字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而后激动地站起身来:“姑娘!!”
将智者伐其情,美人计也。
“不可,这绝计不可……您不能这么做!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她颤抖着声音。
玉怜脂却淡然自若,连声线都不曾变化:“阿姊,凭我自己,是绝无可能雪此恨的,所以,我要把一个有这样力量的人彻彻底底推到承王一党的对立面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段素灵深呼吸好几下,还要再劝:“姑娘,镇北侯非寻常男子,此计若是有用,何至于到现在他也尚未婚娶?掌兵之人最善兵法,且镇北侯阅尽天下红颜不为所动,姑娘怎能确定会得手?”
玉怜脂看着她,笑容中有浅浅苦意:“我知道很难得手。”
“可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苍天真的不佑,她便也认了。
谢砚深此人,虽心冷如铁,但却不失为君子,即是君子,便不会轻易始乱终弃,且薄情之人一旦动情,便如烈火焚身。
那一枝梅,不知是否足够让她在他心中有些许不同?
有,也好,没有,也罢,横竖她是要对他再下一剂猛药,以身作引。
段素灵看着她苍白欲坠的模样,竟也不自觉落下泪来:“姑娘,你这是何苦啊?”
玉怜脂走上前,缓缓抬起手,轻抱住她,靠近她耳边:“阿姊,此事成或不成,我应当都活不了了,给我备一颗药吧,到时候,我或许还能得个痛快。”
段素灵眼中红欲滴血,想要拉起她:“不,姑娘……”
玉怜脂却更紧地抱住她,放低的声音中也带上了颤抖的泣意:
“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们就全都离开,不要回江南,不许来京城,走的越远越好!阿姊,旁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只有你……!吕叔和嬷嬷他们、还有阿爹阿娘的棺冢,我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段素灵回抱住面前的少女,眼泪无声的流满面庞。
房中寂静,窗外呼啸的风声却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柔软轻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冬祭,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要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