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府里刁奴欺主,这样明目张胆。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被柔软的金红枝雪底披风裹得严实,明明穿了不少,却还是看着瘦削,脸色也是苍白的,抱着个小手炉,被个丫鬟顶撞得说不出话,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却只会低着头不敢言语。
胆子小。
不争气。
……可怜。
也不知道当时说谎骗他的那股机灵劲哪里去了。
“这是你原先院里的丫鬟?”他直视她问道。
玉怜脂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乖乖回话:“不是,她是前几日太夫人送给我的新婢女。”
谢砚深眉头压下:“润安堂的?”
玉怜脂点点头。
“做什么用?”他又问。
玉怜脂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不大懂冬祭的事情,去了行宫里难免露怯,太夫人便把她派来帮我,教导规矩,以免出错。”
“教导规矩。”男人冷冷地重复这四个字。
“以下犯上,侯府何时有过这样的规矩。”他的沉怒直指地上跪着的莲芯。
莲芯慌忙抬起头,对上他寒冰一样的双目,登时吓得冷汗直流,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奴,奴婢是真心侍奉姑娘的,侯爷,侯爷恕罪……是太夫人派我来……”
谢砚深收回眼,毫不理会她的求饶:“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发回润安堂,不许跟入行宫。”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三十大板,对一个不曾从事过任何苦力活,可以说是娇养出来的大丫鬟来说,打完,半条命就没了。
更何况这丫鬟不仅身娇体弱,现下可能还病着,雪上加霜。
莲芯面如死灰,僵了一秒,立刻开始磕头。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侯爷恕罪……!”
莲芯磕了好一阵,等到福明指挥侍卫上来拖她的时候才猛地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额上磕出的红痕也没有削弱她的美貌:
“侯爷!奴婢是莲芯啊,您不认得奴婢了?求您看在奴婢贴身侍奉太夫人这些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是奴婢不会说话,冒犯了玉姑娘,愿意领罚,但请侯爷不要发奴婢回润安堂,否则惊动了太夫人可怎么好!侯爷——”
最后那一声叫的婉转悠长,带着钩子,让人想起六月雪,无名冤。
她唤完之后,捉住她手臂要送去打板子的侍卫们都顿了顿。
玉怜脂站在旁边,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看看地上美人,又看看冷立的谢砚深。
这又是哪出啊?
桃花二债?
谢砚深将手中的长-枪朝后一抛,福明一步上前接住,另一边的小厮快步递上来热水浸过的巾帕。
谢砚深面无表情,没有分眼神给地上叫冤的莲芯,擦着手:“五十。”
这几乎是要打残她了。
两个字,如同寒风刮了场中众人一记耳光,莲芯更是不敢置信地跌坐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捉住她的侍卫不敢再耽搁,立刻将她拉了起来,就要往阁外走。
“等一等。”轻柔的声音响起来。
莲芯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是天外来音。
玉怜脂朝男人走近两步,抬首和他对视,轻声道:“深叔,求深叔饶了莲芯这次吧。”
谢砚深瞳中深暗:“怎么?”
她似乎感知得到他有些不高兴,抿唇一瞬,低声说:
“深叔,莲芯一直伺候太夫人,太夫人肯把贴心人派来我这里,是长辈的好意,若是……若是莲芯被抬着回润安堂,那,那我真是无颜再见太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