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还脚步忽顿,顺便也让前方的人停下,“放手。”
裴雁来脚步一滞,下意识将手中的细腕握的更紧,但却引来了身后的人强烈的挣扎。
难得的慌乱,他立即放开。
被松开的手腕上印着血色红痕,裴月还顾不得脏污,将手背在了身后。
“我已经来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她保持镇定,不泄露自己的情绪。
裴雁来看着她,眼里有着探究,“为什么过来?”
裴月还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裴雁来朝她走近一步,再次问了一遍,裴月还强逼着自己定在原地,没有向后退却。
沉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她嘲弄说道:“还能为什么,因为害怕,我很怕你。”
害怕如果不来,他会不会又想找自己出气。
害怕如果不来,他会不会再找自己麻烦。
她眼神灰败,唇角是自怜的悲哀,裴雁来眸光闪烁了一下,心底微微怔住。
灼灼烈日照耀在天空,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有偶鸣的鸟雀挥动着褐色的翅膀从天空飞过,留下稍纵即逝的灰影。
裴雁来忽然开口,嗓音微凉:“我真的很恨你。”
第一次见面就收到了她眼底的憎恶,第二次见面又被折断了手臂,第三次见面即使在哭泣,也不忘向他投来厌弃的眼神。
三次相遇,每一次都让他看见自己在她眼中是何种不堪的存在。
裴月还点头,左手用力握住了右手腕,镇定地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他的恨,知道他的不满,也知道他很想让自己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抢走了他原本的人生,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强占了他的父母,享受了本属于他的幸福人生。
他恨她,她可以理解。
可,这份恨,却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裴月还抬头,对他说:“我已经来过了,也做了努力,如果学校一定要开除你,我确实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爸爸妈妈,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她向他说明,对于今天这件事她已经尽力了,所以不要把这桩失败的后果安在她的头上。
裴雁来看着她,目光沉沉。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但已经想要离开了,“那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应,她便低头离开,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却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补偿我吧。”
什么?
裴月还的脚步顿住,诧异地看向他。
裴雁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流动着清澈的水光,和微讶的神采。
他想,或许从一开始,所有的亏欠和痛苦,都与身世和父母无关。
他从始至终想要抓住的,不过是某一个人的目光。
“补偿我吧。”他重复道,像是下了某种郑重的决定。
“我的人生因为你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你有义务把它牵引回正确的方向。”
“补偿我,直到某一天这份恨意消解为止。”
夏日午后的风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将那些混乱的、无解的、纷扰的迷惘吹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吹开了一道走向生机的暗门。
裴月还怔怔的看着他,眼角有些微的湿润,然后在他眼睛的倒影中,看见自己轻微地点了点头。
裴月还手腕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裴雁来的右手上也被包上了新的绷带。
医生剪断纱布,叮嘱道:“之前的缝线有点崩裂,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裴雁来没有说话。
裴月还应了一声“好”,也没有拆穿缝线崩裂不是因为剧烈运动,而是因为暴力打架。
处理完手上的伤口,两人走出医院,裴月还说:“我已经给爸爸打了电话,他会派人处理今天的事情,你应该不会被开除。”
裴雁来说:“知道了。”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他是真的对这种事不在意,开不开除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可裴月还却因为他这副态度,不由停下了脚步。
“可你之前还说不想转学?”
裴雁来步子没停,他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这跟转学有什么关系?”
他的步子迈的很快,很快两人就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裴月还小跑上去,“我以为你很喜欢青云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