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刻钟,她头渐渐发沉发昏。
“怎么了?”裴清荣抬眸看她一眼。
“无事,刚刚有点困。”戚时微听见自己说。
她手上捏紧了墨锭,要继续磨。
“春困秋乏,秋日里正是犯困的时候,”裴清荣笑她,“回床上歇息会儿。”
戚时微摇摇头,裴清荣却不跟她说那么多,拿走她手上墨锭,伸手扶了她:“走。”
戚时微被扶上了拔步床,一只修长的手拂落床帐:“好生歇息,我就在外间。”
上了床,那股晕劲更大了,头昏昏沉沉的,像是什么东西一阵一阵牵扯着。
戚时微想翻身,却浑身无力,被束缚在这具躯体里,感受着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痛感。
床褥柔软,帷帐低垂,前几日刚熏的柏香萦绕在弊端,拔步床仿佛自成一个小空间,严严实实同外界隔绝住,一丝风也透不出去。
一股热流涌上喉间,戚时微一张口,枕巾上多了一滩血迹。
鲜血一滩接着一滩,她腹痛如绞,但四肢百骸都失了力气,发不出声音。
是鸩毒。
戚时微想起上一个梦,什么都明白了。
外间传来微弱的门响,是石青回来了:“九爷,姑娘?”
“嘘,”裴清荣淡淡道,“夫人睡着了,小声些。”
石青唯唯,外间很快没了声响。戚时微五指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又呕了一大口血,突然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似是抽离了身体,在空中浮浮沉沉,见石青大哭,裴清荣面无表情,侯府为她办了一场简薄的葬礼……后来裴清荣入阁,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戚时微醒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姑娘,怎么了?!”石青刚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小林叫我打发回府去送东西了,不然还能叫他去请个郎中来。”
郎中?
戚时微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发觉自己的手在颤。
石青急得要命:“姑娘,要不我去叫九爷来?”
“不……别去!”戚时微忙道。
她嗓子干得厉害,甚至破了音,这会儿还能察觉到喉间的沙哑涩意。
戚时微一下一下揩干了眼泪,问:“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申时了,”石青指了下外间桌上摆着的自鸣钟,“九爷还在房呢,姑娘要不去看看?”
石青是有心让她换换心思,却不想她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裴清荣的脸。
戚时微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小腹刀绞般的疼痛,不由打了个寒噤。
“我的好姑娘,快去吧,”石青把她硬是扶了起来,整理一番妆容,推出门去,“去和九爷说几句话也好,不然一个人在这儿闷着,我真怕你闷出心病来。”
戚时微被她推着,到了房外。
远远望着房,石青就不敢再往前走了,裴清荣一贯不要人近身伺候,房更是不许别人进,除了戚时微和小林,没人见过他的房长什么样子。
这一间庄子里的房看得更严密,不仅单辟了一处院子,院门前还时刻有人守着。
戚时微扫了眼院门,见空荡荡的,随口问:“怎么没人?”
“原是小林看着的,但他临时回府送东西去了,临走时叮嘱我说不许叫人进房,更不许靠近这间院子。”
“我知道了,”戚时微道,“你回去吧,我进去看一眼。”
若是平常,戚时微不会进去,虽说裴清荣在裴府的房对她从来不是禁地,但谁知这件庄子里的房是不是因有什么忌讳,才守得这样严密。
而这间房里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裴清荣?还是裴清荣本身就像这间房一样,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因此造得很狭小,此刻院中空无一人,一眼就能望到头。
戚时微两步便走到门边,正要抬手敲门,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被塞住了嘴,发出的模糊哀嚎。
又像有刀刃刺入人血肉的声音,是嗤的一声,随后是裴清荣平静的声音:“现在愿意开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