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将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到他面前,钟离絮瞄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褚洄,诧异、不解,半天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凶巴巴地盯着她。
褚洄被看得心慌,无奈道:“我没下毒。”她拿起筷子,各夹了一口吃下,自证清白,吃到萝卜时,表情变得扭曲,尴尬地笑了笑:“有一点咸……”
钟离絮神情严肃:“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褚洄热脸贴了冷屁股,钟离絮猛地一下打掉碗筷,拂袖而去。
褚洄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神经?她已经习惯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变脸怪、暴躁狂,自言自语道:“浪费粮食,太可耻,你不吃,我吃喽。”
议事大殿这两天吵得沸反盈天,那些老臣、旧臣纷纷上奏,要赐死褚洄,言辞恳切又激烈。
“尊上,水月使是南穹神官,是玄武营的主帅,不可能被策反。尊上把人留在凤鸣山,难免祸患,还是速速处置了,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她父亲是南穹先王亲封的武神,是屠戮钟离一族的罪人,他们父女二人手上沾染了我方无数将士的鲜血,若不极刑处死,难以告慰那些枉死的亡灵,那都是我们的血肉至亲,老朽夜夜不能寐,一闭眼全是他们血肉模糊的死状。”
“南穹吏、军、法、户、工、农、礼、药八大司,四大神使各掌一司,占了一半。我们的军队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是因为南穹太子已死,水月使失踪,南穹将士失了主心骨,士气大减,才让我们占得先机。水月使在南穹的地位之重,我们何不以此为筹码,逼南穹王君投降,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愚蠢!那南穹老贼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又怎会顾及一个神官!”
“你才愚蠢,你看不出来尊上并不想杀她么!”
“尊上,忠言逆耳,老臣一片赤胆忠心,如今我方军队直逼南穹王都,胜负在此一举,若是养虎为患,生了变故,让南穹死灰复,我等必是死无葬身之地,若尊上念及旧恩,一意孤行,老夫便以死明志!”
周围的人都上来拦着这个死倔的老头,古川带着口谕绕过垂帘,终止了这场闹事,“诸位稍安,兹事体大,待女君回来,尊上与她商议过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都退下吧。”
人流退去,大殿安静下来,钟离絮扶额烦懑,古川端上来一杯安神的热茶,他接过一饮而下,“这些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本座的头都被吵痛了。”
古川神思忧虑:“尊上让我这样说,解了眉之急,可女君不会放过水月使。”
钟离絮一下捏碎手中的空盏,碎片刺破掌心,鲜血滴落,他岂会不知,钟离荷亲眼见到了亲族被戮、丈夫被杀,此仇此痛,她最是刻骨铭心。
褚洄之前就听到些风声,说是要拿她祭旗,这次彻底闹开了,老臣撞柱逼迫钟离絮处决她,凤鸣山的人觉得她晦气,都绕着她走。
褚洄决定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该逃了,以她的专业能力,已经摸透了整座山。
前线传来捷报,终于让褚洄等到了时机,人们都在忙着庆祝,喝得酩酊大醉。
巡逻换岗之际,她趁着守卫空虚,悄悄溜了出去。
褚洄打晕了拦路虎,一路向下狂奔,与明月赛跑,穿行在山林之间,跑散了长发,跑乱了心跳。
红日升起,霞光四溢,小镇鸡鸣,炊烟漫漫,褚洄把长发盘起来,换了身简朴的男装,戴上竹叶棕丝编织的斗笠,她把身上的物品都典当了,换了些碎银子和一匹高大健硕的马。
褚洄边赶路边打听,不断更换地图、确认方向,她站在小河边,弧寒的月色下,马儿低头饮着水,多年到处漂泊,天为被地为床、风餐露宿的日子她早已习以为常。
那日浮云流动,天马飞驰,一眼望下去,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褚洄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士兵首领回答:“水月使在考问我们吗?这里是无尽海,三大禁地之一。”
褚洄站在潮湿的礁石上,迟疑不决:“这里为什么被叫做禁区?是海底镇压着什么巨恶的怪兽?还是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褚洄望向阴云笼罩的天空,脚下的海水幽深,她是从海里游上来的,回家的路很可能在这里,或许深渊之处藏有穿梭两界的秘密?或许就是这片海域被叫做禁区的原因……
褚洄鼓起勇气向前,无论怎样,她都必须潜下去一探究竟,她摸了摸手臂上的印记,“我想下到海里,你再帮帮我好吗?”半月霜花闪了下光芒。
褚洄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海水,彻骨的冰冷快速浸透全身,神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住了她,让她可以在海里自由游走。
褚洄游了好长一会儿,只看见一些在海里生存的生物,她越往深处去视线越暗,身上的恐惧感越甚。
突然风浪大起,海水咆哮,褚洄被卷到漩涡当中,毫无抵抗之力,五脏六腑被撞得要碎掉了。
待她渐渐恢复意识,大海平静如初,瞳孔里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早已住进她眼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