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屿笑道:“阿褚这步棋走得妙啊!”
褚洄巡营过后,来到姬家祠堂,君屿和戎辛都已经到了,他们一同上香祭拜,褚洄看到祠堂的一行行牌位,便想起凤鸣山深静处墓碑如林的情景,内心百感交集。
生命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置墓碑、立排位不单是他们存在的证明,而是让后人记住他们。
姬家的祠堂里并没有陈列姬兰雪的排位,南穹君王的命令,有罪者不得入祠堂,褚洄便立碑在萍园,那里葬的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看着石碑上的字:妻褚洄立。
一场雨过后,枝叶上滴答着水珠,泥土萌发着嫩草的清香,墓前放置了鲜花与酒,褚洄喃喃自语:“想必是有人来看过你了。”
记忆里,水月使也如她这般静静地坐在碑旁,言道:“我这一生有太多遗憾,最遗憾的就是没来得及嫁给你,若是有来生,你可别忘了娶我。”
姬兰雪的死,让她失去了本心,续不了前缘。
暝王突然回宫,没有透露一点风声,褚洄接到旨意赶往青龙大殿,殿内除了暝王、君屿、戎辛,还有星云使时殷,他伴驾去了鹤台山,如今又随驾回来。
褚洄进殿拜见,王座上偏着身子的君暝正过视线,“水月来了。”
“是,王上的身体可好些了?”
君暝摆了摆手:“老样子,不好不坏。”他咳了两下,接着说:“远征平叛大获全胜,孤甚是欣慰,诸位都辛苦了,你们的功劳……孤记下了。”
众人行礼:“王上言重了。”
褚洄问道:“王上匆忙回宫,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君暝的声音透着无力:“南穹各地接连发生天灾,所幸发生在人烟稀少的偏远处,孤觉得反常,便让星云使占卜是否是上天警示,果不其然。”
星云使面向众人,说道:“我用天乩解盘卜出来的结果是魔主现世,南穹危矣。”
戎辛连忙问:“什么意思?何来魔主?”
褚洄立刻反应过来,心脏猛地颤了颤。
君屿自语道:“九冥的血脉不是已经断绝,难道是……”
暝王将捉捕余孽之事交给典狱,事关国家千秋大业,他交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并且严加保密,以免动摇社稷,戎辛领命。
夜幕低垂,月光照进深深庭院,树影临窗,烛火在眼前跳了又跳。
褚洄已经阻止了钟离絮成魔,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变得跟记忆里不一样了,看似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还是出现了灾厄,出现了魔主祸世的预言,在走向之前的结局,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摆脱命运掌控的人重新攥在手心,将脱弦的一切重新拨回原位。
褚洄看着满案的卷宗帛,心绪乱成春絮,得占星者得天下,他们身具通天的本领,可卜未来,星云阁占卜的卦象从未出过错。如此说来,钟离絮还是会成魔,南穹会覆灭,天下会大乱,她接下来又该如何做呢?
褚洄去星云阁找时殷,占卜者虽胜天半子,但极损寿数,当年时殷的师父,星云阁的前掌任便是占卜出钟离族祸国灭世的预言而暴毙身亡,天机不可泄,否则必受天道惩罚。
时殷让褚洄落座,让侍女给她看茶,褚洄道:“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本来就是同一个预言,我师父已经应了劫……”时殷的声色沉了下去:“当年未能彻底根除病症,东风起,死灰,如今病症又浮现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我是凡人学法,没有我师父的天赋和能力,卜不出来这样惊天的预言,你放心吧。”
褚洄浅浅莞尔,时殷拾盏吹茶,外面天色阴郁,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树欲静而风不止。
褚洄斟酌了番:“时殷,预言一定会成真吗?”
时殷抬眼看她,神色微微展露惊讶,沉默半晌说:“是。”
“那如何阻止预言演变成真?”
时殷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盏,与她四目相对,不急不缓说:“自然是斩草除根。”
“有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时殷的语气很确定:“没有。”
褚洄垂下目光,心道:“也就是说,若要阻止钟离絮成魔,只有杀了他!”
时间静止片刻,星云使唤了声:“师姐……”随后缓缓说道:“少时也在星云阁学法,虽然时间过去很长了,也应该知道星云阁的卜卦从未失算过。南穹建立之初,星云阁就占卜出北冥日后会起叛乱,可祈王权衡之下,却选择放任不管,从而酿成今日之滔天祸乱。还有那场海战,武神大人不信天象警示,执意出兵,最后将士们死伤殆尽。钟离族的预言,连锦王这样仁慈的君王都下了杀令,因为关乎的是一国之存亡,侥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