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穆北云身材娇小,房锦一个大男人,难道被她推搡一下就会落入池塘中?
“妾身事先……将阿柳平常戴的绒花丢入了池塘,那绒花浮在水上,月光下闪闪发亮。”穆北云低声道,“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取了一支竹竿想要去捞那只绒花,妾身便趁他不察,将他推下水去,锦郎君挣扎了两下,妾身怕被人听见,又用竹竿大力抵住他的头,直到……没了声响。”
“你杀了人, 玲儿可知道?”李研沉着脸, 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妾身是将玲儿哄睡后才出的门,杀了锦郎君后返回各安院,前后半个时辰都不到。”穆北云摇头流泪,“妾身也没想到,玲儿这孩子……”
“玲儿说听见了阿柳的哭声,其实是你的哭声吧?”楚莫明察秋毫地问道,“否则玲儿不会……嫁祸给阿柳。”
“是,妾身当时刚杀了人,又惊又怕,就站在院墙下哭了几声,没想到被玲儿听到……”穆北云轻拭眼角。
“穆北云,玲儿小小年纪,知道娘亲杀人定然心如刀绞,还要为你担心和作伪证,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楚莫沉着脸,心中思绪万千,“那房锦与阿柳私通,你本来可以选择置身事外或是报官, 可你却偏偏选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老爷,两位大人,是妾身错了。”穆北云瘫坐在地上,抬头看向楚莫道,“楚老爷,你出身贵重,又是手握重权,哪里知道我们普通人的难处?众口铄金,我与锦郎君本有婚约,若是他一口咬定是我,夫人和阿柳又有意陷害,世上有谁会听我的申诉?我本是小户人家出身,可也是清白人家,这辈子最错的……就是嫁给人做妾。”
李研叹了口气,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房钧。
“北云,是……是我的错。”房钧闻言,也跪到地上抓着那女子的手道,“是我一念之差, 害了你!”
“老爷若还念在妾身这几年服侍您的劳苦, 妾身求您,将来无论如何,不可将玲儿嫁给人做妾!”穆北云说罢,挣开他的手,又伏在地上拜了两拜,“以玲儿的性格,哪怕是嫁到贫苦人家为妻,也好过在富贵人家屈居人下!”
楚莫鄙视地看了李研一眼,这人昨日还说要让玲儿给闲儿做妾。
“放心,北云你放心……”房钧老泪纵横,又安慰了一番,才让衙役将穆北云押了下去。
夜晚,楚家小院中。
几人坐在葡萄架下面,一边喝茶磕着瓜子花生,一边打着小扇乘凉。
“研大哥,这是我闲来无事,新配的安神丸,对皇后娘娘的病或许有些用处,”朱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你带回去,给皇后娘娘服用试试?”
“唉,这么多年了,宫里宫外的医者来来往往,看了不下百回,”李研叹了口气,“都说是……阿若她自己不愿意清醒,药石难医。或许……是我伤她太深吧。”
三人陷入沉默,这回是楚莫先开了口。
“阿研,当年……阿若要杀我的事,你想必知道了吧?”身穿黑色粗布长衫的男子端起桌上的茶盏,随意喝了一口。
“嗯,”李研望着他轻轻一笑,“我竟没有想到,彩云也是你布下的暗卫。”
楚莫淡淡一笑,蹙眉道,“你没有为难彩云吧?”
“问离,你也太多疑了,我对你掏心掏肺的,你竟也防着我,”李研抓起一把瓜子,云淡风轻地笑道,“我是那种人吗?为难一个弱女子?两年前,我给她说了门亲事,嫁出宫去了。”
朱影望着他们二人,掩口而笑。
“你笑什么?”楚莫挑眉看了她一眼。
“我笑你们……君子之交淡如水,”朱影吐出一口瓜子壳,端起茶水道,“来,咱们以茶代酒,干了这杯,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楚莫看了李研一眼,没有端茶。
李研也没有动作。
朱影只好自己讪讪地喝了一口茶,又问道,“房大人家的案子,尘埃落定了?”
“嗯。”楚莫不悦地道,“只一妻一妾,就惹出这么多祸事!”
“只是可怜了玲儿,我见那孩子冰雪聪明,”朱影摇头道,“本来还想说给闲儿……”
“你就别惦记着你的儿媳妇儿了!穆北云说了,玲儿不给人做妾。”李研“咔嚓”咬开一颗花生,又仰头望天,长叹了口气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你若是处在女子的位置上,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朱影斜了他一眼,“别说让你做妾了,就是让你做皇后,你看着自己的夫君三宫六院,难道会无动于衷?”
女子从一出生起,就已经处于弱势,在这个时代尤其如此。穆北云的选择固然愚蠢,可她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你你你!女德你读过没有?说什么让我做妾!”李研指着她斥了一声,从嘴里抠出一块花生壳,“算了,不用问你肯定是没读过。”
“阿研,你到底何时回长安去?”楚莫瞅了一眼那个装药的木匣子道,“阿影这药可有保质期,你早点拿回去给阿若服用比较好。”
“怕什么?她不是会配药么?等我要回去的时候,让她再配几颗不就行了?”李研不悦地撇了撇嘴。
他早就想好了赖着不走,哪儿能这么轻易被说动?
楚莫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道,“再不回去,万一太子他来个提前篡位怎么办?”
“那不更好?我就当太上皇。”李研懒洋洋靠在椅子里,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光,“问离,我如今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再不收留我,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胡扯!”楚莫生怕他在这里赖上一辈子,忍不住道,“阿研,我觉得……房大人有句话说的不错,兄弟之间应该各安其好,不宜住得太近。”
“可不是?那锦郎君就是因为住得离房大人的院子太近,才招来杀身之祸。”朱影一边饮茶,一边补刀,“一山不容二虎,你老住在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李研还从来没有被人下过逐客令,觉得面子受损,气鼓鼓地甩下一把瓜子,指着朱影道,“你以为我稀罕你?你这样的,长安街上一抓一大把,只要我招一招手,不知有多少人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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