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香囊。 (第2/2页)
雾气氤氲,前路茫茫。二人躲在芦苇杂草丛中,屏息凝神。
光与影的交界之地,宋伯摘下斗篷的帷帽,声色凉凉:“大人预备如何?眼下四国全部的重心都会放在朔国的金矿之上,人多眼杂,再想要动手恐怕有些困难,请大人恕我北狄恐要撕毁盟约之过。”
对面有一虚幻的背影,闻言冷冷一嗤:“可笑,你们北狄是不是早便知晓上京金矿一事?故意瞒着我,承诺为我调兵,原来都是为了上京!”
宋伯冷静道:“我们无意欺瞒,是大人您口口声声答应,只要北狄襄助,大人届时必会迁都,将上京拱手相让。”
“若我知道上京——”那人气急,隐隐想要发火,忍了忍又道:“金矿一事现已天下皆知,眼下北狄想动上京已是再无可能。若王上信任我,我愿以其余十一城池承诺,盟约照旧。”
“北狄只为金矿而来。”宋伯默了默,道:“这件事办砸了,便再无商讨余地。若是想要城池……”他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语气已然变得更加阴冷:“我北狄自会有踏平上京一日。”
“……哦?”
那人戴着面具转过身来,听罢霍然冷笑起来。他不动声色,迅疾伸出右手,一把掐住宋伯的脖子,语带威胁:“倘若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他手中狠狠用力,语气冰冷似暗夜寒霜:“既然已无法谈拢,那便杀了你罢,省得大人您泄露出去,平白坏了我的计划。”
“你!咳咳咳……”宋伯不会武,被他掐住咽喉,剧烈地咳嗽起来,青筋暴起眼眶凹凸,双腿不自觉颤动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之时,夜风之中忽然传来一道猎猎峥鸣。
一把短刀飞快地擦过那人的手臂,留下一条极深厚的血口子,刹那间改变局势。那人吃痛,手上力道不觉一松,宋伯死里逃生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紧接着,荼磨与司马佑安自暗处飞身纵来,与那人缠斗起来。
宋伯瞧见荼磨,心下一滞。
面具人没料到有人偷听,扔下宋伯便要逃跑。岂料身后二人追得极紧,他飞快在林间檐上穿梭,却始终甩不开他们。
借着黯淡夜光,他反手掷出一颗烟雾弹,企图模糊两人的视线进而逃脱,然而这手段可以应付一般人,却恰恰应付不了荼磨和司马佑安。两人以袖捂鼻,全然不顾前方阻碍,飞身跨过这片惑人的迷雾。
“啧!难缠!”那人低骂一声,加快了速度。
荼磨脚程快些,找准时机用力掷出手中刀柄,短刀在半空疾速旋转,精准插向前方逃跑之人的背部。
那人怪叫一声,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从空中坠落。
那人掉落下去后便了无声息了,司马佑安见状快速来到那人身前,蹲下身子查看。荼磨跃下墙头,见他没动静了,缓缓问:“兄长,如何?”
司马佑安道:“他死了。”
他看了荼磨一眼,后者捏紧了拳头,缓了口气,一手扯下那人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惨白的脸。
“兄长,你可认识他?”荼磨蹙眉,心上涌起一抹怪异。
“不……从未见过。”司马佑安仔仔细细瞧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他垂眸思索,沉吟片刻道:“我听宋伯叫他大人,若是我们朔国的官员,我不会不认得。”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荼磨猛然一怔:“中计了!”
他不等司马佑安反应,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黑色的锦袍在风中发出窣窣声,炫出一片夜幕。
方才烟雾过后,他们很轻易便追上了此人,原来是那个时候就掉包了吗?果然好计谋!
荼磨修长的身形在檐上步步穿梭,坚毅隽秀的侧颜掺杂了寒意,他的唇抿的很紧,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悔。
他沿途看了许久,确定那人已了无踪迹,便再次回到方才那烟雾缭绕之地。四下里都静悄悄的,此刻便是连一丝风声也没有了。
司马佑安安置好那人的尸首,也追了上来。见荼磨长身立在月色皎洁处微微发着呆,不由宽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他向来眉目疏朗,此刻竟也皱起了脸。儒雅俊秀面容之上,一对忧郁的眸子轻轻扫了扫下首。
“这是什么?”
他忽然道。
荼磨闻声望去,只见脚下杂花芜荟处,一只小巧陈旧的香囊安然躺在朦胧月色之下。
像是被主人藏在身上,在每个寂寂无人的深夜,兀自轻抚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