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的样子像极了乞丐

新学期开学了。

教室里人声鼎沸，同学们热情高涨地谈论着自己的寒假趣闻，有出国旅游的，有去韩国整容的，还有跑去报名参加娱乐明星选拔活动的……唯有林天歌安静地坐着，旁边的陶一一耐不住寂寞打趣了两句，“你是不是去北极看北极熊了，瞧你那玉手被冻的，去之前忘带手套了吧？”林天歌笑而不语，她对同学们的旅游见闻丝毫不感兴趣，此刻她的心思早已飘向窗外，她心心念念的是楼下公告栏内即将公布的《学霸奖学金名单》。

明瑞高中为了鼓励学生努力学习，每年都设立各种名号的奖学金。其中学霸奖学金最受同学欢迎，只要保证每门学科成绩都得a，奖学金便唾手可得。其中三等奖两万元，二等奖三万元，一等奖五万元。对于林天歌来说，从小学到初中她也有努力学习获得过学校大大小小的奖学金奖励，但普通学校的奖励肯定不如贵族学校的奖学金那样丰厚。当初林天歌选择明德高中，一方面是因为母亲，另一方面还是在于它的高额奖学金。

终于熬到下午，名单公布。“二等奖”，林天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激动之余，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朝一等奖名单移了过去，果不其然，“赵子异”三个字在最耀眼的那个位置闪闪发光。

第二天下午两点，明德高中准时举行了优秀学生表彰大会，全年级学生到场参与，会场氛围异常隆重。

经过校长演讲和舞台表演等一系列节目后，赵子异作为“学霸奖学金”一等奖获得者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此时的林天歌就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一如初见般，无论是在舞台上神情贯注、深情款款弹奏钢琴的赵子异，还是现在自信昂扬、发言极具感染力的赵子异，他总是如此耀眼夺目，像电视上的明星般让人挪不开眼。

最后环节，所有的优秀学生上台领奖，校长将亲自为他们颁发奖状。林天歌作为其中一员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跟在一群学生后面，等走到台上时无意间抬头迎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眼睛似乎在说：“林天歌，祝贺你！”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留在台上同样等着领奖的赵子异。他对着林天歌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那是对她的肯定和祝贺，林天歌心领神会地同样报以微笑回应。她多想开口祝贺他，祝他得了一等奖。即便隔了几个月没有再见，现在再次见到却如默契的老朋友般，莫名的亲切感萦绕在二人之间。

然而这极度短暂的眼神交流也没有逃出台下观众席上某人冰冷深邃的目光。

表彰大会结束后，林天歌迫不及待地跑到校园内的某一取款机内，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激昂的情绪，双手微抖地将自己的银行卡插了进去，然后熟稔地输入银行卡密码，取款机的显示屏幕上赫然跳出一排数字，林天歌这才兴奋地握拳叫道：“耶！”

林天歌走出取款机，将小小的银行卡紧紧地握在掌心，护在胸口，一路上，她心里来回都在想着一件事：奶奶和叔婶房间的两台空调终于有着落了，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忍受严寒酷暑了……

林天歌神情愉悦，脚步轻盈，午后斜斜的余晖洒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令她整个人光彩照人！

冷不丁地脚下被人一绊，猝不及防身体失去重心，她整个人趴倒在地，握在手心里的银行卡脱手而出，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银行卡脱离自己的手心，就像小宝宝从妈妈的怀里掉落，林天歌的心脏像是漏跳半拍，她不管不顾地跪着爬过去将银行卡快速捡起。她吹吹卡上的浮灰，像宝贝一样将它收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你这副样子像极了乞丐。”后背传来赤裸裸的讥诮声，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林天歌不用回头就已猜出刚才将她绊倒在地的始作俑者是谁。

她从地上站起，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转头去看他。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倨傲的身姿逆光站着，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庭院里，当戴珍珍手中的雪球即将击中她的时候，是他用身体护住她，为她挡下一场劫难。她趴在他身上，清楚地听到他炽热的心跳声，真实地感受到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温暖。她以为九年前的那个聂一辰哥哥回来了，现在想来到底是她误解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多高尚，多纯洁呢，钻石首饰和名牌车你一样都看不上，我差一点就信了。现在看来区区几万块钱也能让你双膝跪地。”他冷冷地说道，语气里满是讥讽。

“我自己通过努力获得的奖学金和你那些摆在桌面上的名牌完全是两码事。”她争辩道。

聂一辰勾勾嘴角，戏谑地反问道：“你确定除了奖学金以外，你的穿戴和生活费用都是通过自己努力所得？”

她咬咬下嘴唇，心虚一般不再反驳，“如果你是专门跑来挖苦我的，那么恕不奉陪。”

她转身要走，聂一辰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还记得上回在西餐厅我警告过你的话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天歌不打算再去理会他，一切对话似乎都毫无意义，等她抬脚准备离开时她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拿起手机点开接通键，里面传来陶一一咋咋呼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现重大新闻了，“天歌，天歌，告诉你一个重大新闻。”果然和林天歌猜想的一样，她继续说道：“就在刚刚，在我们学校公告栏上，赵子异，赵子异……”一句话没说完，她激动得结巴起来，“赵子异他的学霸奖学金第一名被撤下来了，学校的解释是他是否具备拥有这个头衔和奖金存在异议，特此告知被撤掉了。实在太荒谬了，距离颁奖大会结束这才几分钟啊，学校居然搞出这种乌龙。现在学校论坛上都炸锅了，大家都在猜测他得罪了什么人。你说奇怪不奇怪，学校毫无信用可言，校长亲手颁出去的奖，现在又要收回去，真是破天荒，太稀奇了……”陶一一秉持一贯的八卦精神，校园稍有风吹草动，她总会第一时间分享给林天歌。

“我知道了，好，再见！”林天歌语气低沉地将手机挂断。

她重又转过身去，面露怒色，责问道：“难道是你？赵子异的学霸奖学金被撤是不是你做的？”

聂一辰淡淡一笑：“是又怎样？”

林天歌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她还没有如此地愤怒过，他和珍珍无论怎样针对她她都可以忍受，可她无法忍受因为她而导致无辜的人受到不公平对待，甚至受到伤害。她握紧了拳头，三步并两步，几乎是向他冲了过去，就在咫尺之间，她高高地昂起头，不惧与他对视，直直地瞪视着他，满腔愤怒喷薄而出：“你凭什么这样做？你有什么权利剥夺他人的劳动果实？就因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一手遮天？你连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和道德底线都没有吗？像你这种人，我再也不想见到。多一秒，都不想。”最后一句话，她是一字一顿讲完的。

她的一席话彻底激怒了聂一辰，在她欲转身离开的一刹那，他一把抓住了她纤细柔嫩的手腕，将她的身体再次转过来面向自己。由于他的力道过于蛮横，林天歌被他抓得有些吃痛，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挣脱不掉。她索性放弃挣扎，转过身，与他怒目相对。

聂一辰看着她倔强的面庞，不再是以往的胆怯和退缩，就因为那个赵子异，她竟如此大动肝火，想到此，他心中怒火更上一层，“你就这么关心他，这么着急上火？难道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够了，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和他早就不再来往，你到底还想怎样？如果讨厌我就冲着我来，何必要找荒唐的借口去伤害我身边无辜的人。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不痛快就冲我来吧。”说完，她兀自闭上了眼睛。

聂一辰见她闭上美目，精致的面旁犹如一朵寒风中倔强盛开的雪莲花，洁白美丽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我不打女人。”聂一辰怔怔地望着她，然后慢慢地松开用力抓住她手腕的手，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十几年的贵族礼数和教养在这个女人面前居然轻易崩塌了。

“是我冲动了。”他声音变得轻柔起来，看着林天歌手腕处被他抓出的粉色印痕，心里顿时扬起愧意。顺着她的手腕往上打量，他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一副毛线露指手套，正觉得奇怪，想要追问却无从开口。

他背过身去，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以后不要再做惹怒我的事，我发起火来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像是在警告她，语气却明显温柔了很多。

感觉到自己手腕恢复自由，林天歌重又睁开眼，她轻轻抚了抚自己又痛又酸的手腕，等她抬起头时，聂一辰早已走至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