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精致的皮鞋,在雨天依旧干净得离谱,连个泥点子都瞧不见。板正的西装裤宽松适宜,再往上便是长款的黑色呢子大衣,剪裁得干脆利落,带着英伦味的优雅含蓄。 男人的身量极高,她与他一坐一站,一抬头便能看见这人利落的下颌线,那双不久前还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静得像一汪冷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姜乐嗤笑一声,手捏着空了一半的酒杯,笑问他: “我记得周总人在北城,此刻却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你学会了分身术,还是我记事的能力出了问题?” 周泽撑着一把黑伞,伞骨阔而硬,默不作声地前移几寸,将她暴露在雨中的膝头遮住。 他眉心轻蹙,问:“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她被这句话逗笑,只觉得近来发生的一切都颇为荒谬,刺人的话就顺势说出了口。 “我总算知道周总为什么常常忙得分身乏术。任何与你无关的事都要关心过问,你的疲惫和劳累,难道不是自找的?” 街上有车飞驰而过,将泥水溅在某个过路人身上,换来那人粗而急的叫骂。 周泽站在路旁,眼看也要被这疾驰的车波及,他却不躲不避,仍像一柱松木一般笔直地立在她面前。于是,那从不染尘的裤腿和衣角终于被溅上了泥水。 姜乐在那泥污上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她听见周泽轻笑了一声,语气似冬夜寒凉。 “是吗,与我无关?” 雨势来的迅猛,走得也快。 打在伞面上的雨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毛毛细雨在空气中飘着,好像没落在人身上时便化开了。 姜乐干脆将伞一收,起身对店里喊:“老板娘,结账。” 店主接过姜乐递过来的伞,笑眯眯地回答:“这桌的帐,刚刚那位带着耳钉的小伙子在走之前已经付过了。” 姜乐微愣,这才想起白炎走前交代她在这里等他回来。 空气里凉飕飕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令人很难忽视的人。她不打算再逗留,掏出手机给白炎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先走了。 熟悉的体温贴了过来,一把伞遮在她头顶,挡住了细雨和店门头的光。 “我送你。” 周泽的声音轻柔低沉,这话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他很少如此直接且霸道,姜乐却只觉得可笑。 她将伞往旁边一推,冷声回了句“不用。” 烧烤店距离宠物医院不到两公里,走路一会儿就能到。她慢慢悠悠地漫步在细雨里,消耗着胃里的酒水与烦闷。 周泽撑着伞走在她身后,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默不作声,不远不近。 姜乐只当这人不存在,不搭理,却也不出声驱赶。 路不是她家的,他爱走哪走哪。 路过一处商场,暖光透过橱窗照进她眼里,姜乐下意识地往光源处看去,余光却瞧见了那人在窗户上的倒影。 很奇怪,只是这样轻巧的一瞥,却比刚才面对面时看得更加分明。短短一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不少,肩骨将大衣撑得更加清冷,眼底也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淡青,添了点孤家寡人的气质。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抱着胳膊赶路,思绪却不知飘到哪去了。 一处店面装修得复古艺,门头做了古风的青瓦设计,房顶积水顺着倾斜的瓦片汇聚,拧成一股不小的水流往下泼。 姜乐路过这一处时依旧心不在焉,胳膊上传来一阵拉扯,她顺着力道撞进熟悉的怀抱里,短暂相触又很快分开,水流击打在头顶的伞面上,哗啦啦地躁响。 她侧眼看去,周泽一手举着伞为她挡雨,将刚才拉她的那只手收回口袋里,礼貌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声说了句:“看路。” 姜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原本一前一后地走,如今变成了并肩而行,彼此共享着同一把伞,一样地默不作声。 半晌,她终于开口说:“把你领养的猫带走吧。” 把猫带走,了结他们俩当下唯一的牵扯,以后便不必再联系。 小黑猫被装进猫包里,这次竟然是出奇地老实,只蹬着一双圆眼,透过猫包上的透气孔看着周泽。 也许是觉察出自己的新主人并不那么好糊弄,它缩在包里,安安静静地接受自己新的命运。 姜乐顺便装了一些养猫的日常用品,一并递给周泽。 东西不少,重量不轻。他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拎起全部,看起来丝毫不费

力。 她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慢走,不送。” 屋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大白安静地趴在角落里睡觉,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里听得分明。 周泽似乎是轻叹了口气,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今天我值夜班。” “好,那你能送我回去吗?” 一瞬间,姜乐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这种厚脸皮的话从周泽嘴里说出口? 她终于肯扭头正眼看他,皱着眉,眼神里带着疑惑不解。 他迎着她的目光,脸色比玉石苍白,嘴角却勾出一个温柔清浅的笑。 在姜乐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周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腰背微微弯着,浑身透着懒散和疲惫,丝毫找不出平日里规整挺拔的模样。 “我喝醉了。” 姜乐:“?”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空白,不假思索地反问:“你喝醉了关我什么事?” 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挺着腰背陪她走了一路,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虽说姜乐天生酒量好,从来没有过醉酒的体验,但她好歹也见过别人喝醉的模样。 回想起许安每次喝多了酒,脸都比烤熟的鸭子红,走不动路,睁不开眼,倒头就睡。 即便不发酒疯,至少也得达到许安那种程度,才能好意思说自己是喝醉了吧? 虽说,隔开雨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她的确后知后觉地从他身上闻到一丝浓醇的酒气 她一言不发,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周泽被她警惕的模样逗笑,睫毛低垂,眉眼弯弯,柔声自证: “真的喝醉了,不骗你。我酒量向来一般,所以从来都是克制,酒桌上很少碰酒。今晚却之不恭,不得不喝。” 姜乐忍不住走进两步,弯下腰在他脸上打量,试图找出某种蛛丝马迹,语气怀疑地说: “不像是醉了。” 她刚要直起身,却不防周泽抓起了她的一只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触手是热烫的温度,与他冷白的肤色形成极大的矛盾。 他抬眼与她对视,薄唇轻启,“姜乐,我的头很疼,很晕。” 语气轻软,像撒娇,又似讨好。 她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触电般地收回手,直起身后退了两步,两手叉腰在屋子中间原地转了两圈,一边失态,一边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半晌,她在屋子中间站定,偏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又偏头看了他一眼。 周泽始终安安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双手垂在膝间,眼睛微眯着,抬头看着她。 屋外风声吹着梧桐叶,偶有几声野狗的吠叫。路面湿滑,稀疏的几辆车匆匆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溅出水声。 姜乐皱着眉暗骂了一声,长出一口气,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快步擦肩走过他身边,硬声撂下一句“走。” 姜乐晚上也喝了酒,自然不会开车送他,两人在路边等了半天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车厢里带着陈旧皮革和汽油的气味,在潮湿的天气格外难闻。 她往身边瞥了一眼,见周泽又恢复了往日的端正模样,只有微蹙的眉心和胸口的起伏暴露出他当下的真实感受。 她撇了撇嘴,心想这人总是爱装蒜。姜乐又一边腹诽,一边将后座的窗户按下,让车外的清风吹进来。 姜乐是善于自我说服的,她没有多费口舌去问周泽,他的司机在哪。 只告诉自己,像周泽这种身家的人,走在路上恐怕都有被人劫持的风险。她费劲送人回家只是良心未泯,学雷锋做好事,以图心安罢了。 车驶离市区,林立的高楼被甩在身后,开往一片开阔的林荫道,远离城市烟火的地方,人影渐疏。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开上了一条盘山道。 山风微凉,吹得姜乐脑子发懵,山路平整却多曲,车尾七甩八拐,周泽看起来仍是不动如松,反倒是她被甩得胃里翻江倒海。 果然。 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同情资本家就是自讨苦吃。 车停在一户现代风的别墅外,黑白灰的配色,搭上方正利落的几何结构,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近人情。 周泽给司机付了钱,长腿迈下车,替她扶着车门。 发动机嗡嗡地轰鸣,尾气的味道顺着敞开的车门钻了进来,惹得她又是一阵

反胃。 这里荒无人烟,明显很难叫到出租车。姜乐已经把周泽送到家,本应该就这样直接原路返回,但一路折腾晃悠,她早就头晕目眩,忍了半程的呕吐欲,再来一遭下山路,恐怕能直接吐在车上。 犹豫了半刻,还是跟着他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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