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罗大娘好像老了许多。
可是罗大娘却道:“都好,都好,怎么就你一个……莹姑娘呢?”她问得有些迟疑,或许是怕触及到什么不该触及的事情吧。
李时意知道她想多了,便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正往回赶呢,还没到而已。”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啊……”罗大娘拉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舍不得放手,语无伦次几句之后,又道:“要不去大娘家吃饭吧?你定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吧?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回去也是麻烦……这么久了,你是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时意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一言难尽。”
罗大娘家里跟过去差不多,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李时意一走进去,还是感受到了什么,转头对杵在原地的人说道:“金甲,把车上的东西搬过来。”
“是。”
她本就打算回家安身的,所以带了不少东西,路上又买了些。金甲提了两袋东西进来,一袋是细面,一袋是干山货,罗大娘见了,忙拒绝,但是被李时意挡了回去。
她发现,家里就她一个人了。
“自你走后,大家才知道什么是难捱……”罗大娘忙活着,忍不住跟李时意絮叨。
王谦只是把祈祥当作暂时的驻扎地,纵容手下的士兵烧杀抢掠,罗大娘的一家人都在这一场兵祸中去世了。
后来,王谦东进的路途被沈淮襄堵死,无处可去的他才耐下心来治理,罗大娘这才勉强活了下来,可惜为时已晚,祈祥大半的人已成冤魂。
还家百战后,访故几人存。
李时意中心摇摇,唯有沉默不语。
为了迎接李莹回来,她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昔日的邻居们知道她回来了,纷纷前来探
访,诉说着离乱之苦,她一一接待倾听,速度就慢了下来。
收拾完屋子,她又置办了些东西。
安顿下来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孤身去了埋葬着李知闻和陈福生的山脚。
郁郁葱葱的山脚下,去岁还尘泥如新的坟茔如今已经是青草茂盛了。
李时意站在十步之外,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一样,迟迟不敢再近前了。
自从陈福生魂归此处后,她总是不敢再来。
上一次来,还是沈淮襄先站了过去,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在青青的春草中站立许久,才一步步向前。
她孤身辗转在垒垒坟冢间,将肆意疯长的杂草一一拔除,一身的布衣上,沾着斑斑的绿色印记。
忙完,已经是午后了。
她跪在李知闻坟前,道了声不孝之后,将自己与李莹在家破人亡之后如何互相照顾,又如何分散两地辗转他乡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她说道:“父亲安息吧,仇女儿已经报了。”
才又在李夫人坟前磕了三个头,说等李莹回来,她就带着她一起来看她。
最后,她才跪到陈福生坟前。
她跟他,好像很久没见了,又好像才见过一样,李时意跪在他坟前,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说了。
她跪了好一会儿,才道:“抱歉,这么久没来看你。”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从何与你说。”
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快一年不见了,李时意经历了那么多事,心中有许多感慨不知道该向何处说,所以还是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这几个月,漫长得好似一生。
她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更觉往事如烟散,再回首,恍然如梦。
回家之后,她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一边等着李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