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第1/2页)
叶灵视线落于明婳指尖，细腻白皙指腹在茶盏边沿点点弹弹，似乎在探查茶水温度，也似乎在刺探她的心。她目光渐渐上移，从茶盏到明婳的脖梗，再到她的脸，她的脖梗纤细柔美，叶灵能看到淡淡血管，她的脸那么明媚，却不再是柔弱怜惜的美，而有居高临下一览无遗的气势。
对上明婳凝视的眼神，她眼中并未有怀疑或者冷冽情绪，只是淡淡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但叶灵了然，她已然知晓。
叶灵向门帘瞥了一眼，那儿遮盖得严实，如此夜深人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她收回视线再次对上明婳目光：“郡主，隔墙有耳”。
明婳视线扫了一圈营帐，语气如她眼神一样淡然，“说吧”。
她的胞兄明晖自幼随父亲出入军营，是极看重规则之人，他或许会因为年纪而给予死士暗卫自由，绝不会因情而成全有情人，叶灵笃定明晖的承诺，那一定是明晖特意为之，他有所取才有所予。
叶灵跪伏于地，向明婳磕了个头，抬眸看向她的目光并无愧色：“我对蒋叙，如郡主对燕王，我不想他死，我想要自由，所以应允了信王要求”。
“他要怎样？”
“茶水里有药，能让人瘫软丧失行动能力，但不会危及生命”，叶灵道：“我想，信王不至于害郡主，他只希望郡主顺从”。
“有解药吗？”
“我不知”，叶灵语气中带了恳求，“郡主，我知不该如此，但我无法看着蒋叙变成一具尸体，事到如今，我仍想郡主帮我，郡主救他！”
明婳手指仍摩挲着茶盏，她视线聚焦于茶壶。
“我以为你和他确定心意后，你会来找我，我会让明晖放你俩自由”，明婳看向叶灵，“这个事情许多人都可以做，明晖为什么找你？我想，因为我很信任你，因为你是孤儿，你和他变成黄土或者远走高飞，在明晖看来都是一样”。
“我平安无虞，你俩才有生路”。
叶灵冰雪聪明之人，她怎会看不清，她身陷情中身在局中，才会如此？明婳不由得联想自己，自己能看清吗？
叶灵脸上现出苦笑，她黯然道：“郡主仁德良善，但许多事郡主鞭长莫及，有多的选择，我总会想去试试”。
“信王不会伤害郡主，我亦从未想过伤害郡主，只要郡主喝下茶水，一条性命便会因此得救，我才——”
哗，明婳将茶盏中的水洒在地上。
叶灵抬眸，明婳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我喝了，你亲眼所见，你已完成了对明晖的承诺，可以走了”。
到了这般田地，叶灵亦无话可说，她再次跪拜起身欲离时，明婳突然道：“等等”。
叶灵看向她。
明婳眼神有些暗淡，声线弱气带着点丧：“还有哪些事情我鞭长莫及，这会儿一并说了罢，我不想还有下次”。
叶灵眼神有些复杂，良久，她道：“郡主知道一年前小太子大病一场吗？”
明婳听明晖提及过。当初她本意不过是萧婕妤带着永安在北地生活，有明晖庇佑性命无忧，可她回幽州时萧婕妤母子两人竟住在信王府，永安和侄儿侄女亦相处甚好，她虽觉不妥但哥嫂和萧婕妤都未提过什么不快，这事就这么默默定了下来。
明婳曾想，不管怎样永安有景珣血脉，若没籍白丁实是有些委屈，在信王府和侄儿侄女一起接受世家贵族教育总归是件好事。后面和明晖一起决定挥师南下计划，更需要永安，萧婕妤母子在信王府生活便成为理所当然之事。
“永安怎么了？”明婳问。
“小太子性格活泼，大病一场后极少出门，再也不见他和小世子小郡主一起玩耍，我偶尔碰见萧婕妤，她也再无当初亮色，脸色灰败，我问过她，她只说小太子身体不好”。
明婳回忆和萧婕妤见面时情形，离开幽州时信王府的人都出城送行，萧婕妤抱着永安在人群中远远看着，明婳骑着马向她挥了挥手。
她常年在军营中，上次和萧婕妤说话还是回信王府贺新春之时，席间简单交谈过几句，萧婕妤眉目疏淡寡言少语，她以为萧婕妤在明晖等人面前不自在，并未察觉出异常，永安被奶娘抱着，她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孩子长大了面相变了不少，但仍是乖巧可爱模样。
“永安有什么难愈隐疾？”明婳意识到明晖可能动了手脚，让萧婕妤母子更加听话。
叶灵道：“我偶然撞上一次萧婕妤带着小太子，小太子模样大变”。
叶灵狐疑犹豫：“我旁敲侧击问萧婕妤，她只是哭”。
叶灵盯着明婳眼睛：“我怀疑，小太子已经不在了，我熟悉他的模样，就是大病一场，亦不会改头换面”。
心口一紧，明晖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明婳视线在叶灵脸上飘来转去，她这会儿倒是一脸杀手肃杀之气。
“明晖这般，你还信他的话，来给我送毒茶？”
叶灵声音似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不来，蒋叙必死，我来，他可能活。我希望郡主喝茶，但我亦未有刻意掩饰，郡主是否喝下全凭天意，我坦然接受，但还是求郡主救蒋叙一命”。
“去罢，你已亲见我饮下了茶”，明婳向叶灵拂手，不再看她。
寂静营帐里只有橙黄烛火与明婳作伴，她看着烛光跳跃，周遭渐渐变得模糊，蓦地她一把挥开烛台和茶壶，颓然趴在桌几上。
茶壶落地发出哐哐声响，黑暗像怪兽的大嘴，下一刻就会把人咬碎，明婳静静趴着，肩膀微微抽动。
女卫兵在门口问话：“郡主，可安好？”
明婳压下喉咙中的哽咽，命令道：“备水，我沐浴”。
在黑暗中沉默地等水凉透，明婳寂静无声洗了个凉水澡。深夜凉水刺激着她的肌肤，也让她头脑无比清晰。
她把头埋在水里，这样她就无法感知眼中情绪，体温比水还冰凉，如此她亦不会觉得心冷，她的心抽搐得似刀剜剑刺，那都是冰冰冷冷的水带给她的刺激，她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她经历过那么多，箭伤火海疮毒头疾暗杀春.药……这次她根本没喝下那盏茶，便是喝下了也死不了，又怎会比过往更难过更心痛呢。
翌日，明婳高烧不退，浑身抽搐。明晖来看她时，大夫刚诊完。
“郡主怎么了？”明晖问大夫。
大夫战战兢兢：“郡主高热抽搐，全身无力疼痛无比，想是受了风寒，我开了汤剂先试试观察观察”。
明晖走到明婳床边，躬身看她。她漏在外面的肌肤通体红色，红通通的脸，红而起皮的嘴唇，红绯的脖梗，青筋在脖梗上疯狂跳动，手掌无力地弯曲，手心里都是汗，就连指甲也从平日晶莹透亮变成鲜红色。
明晖抿了抿唇，轻声唤道：“妹妹，你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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