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看着明婳的脸，她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烛火暖色映在她脸上亦未给她一点儿温度，他嗫喏道：“我不同意呢？”
“哥哥，我们若能踏进金銮殿，坐上那个位置的亦不是你我”，明婳语气有些缓和，“我为太后，你为摄政王，任何事我们必须达成一致，有朝一日，我们还必须和永安达成一致”。
明婳手心一紧，明晖紧紧回握住她，目光却在她脸上未移开半分，他声音亦柔和几分，似劝慰似妥协：“妹妹，你想好，我们没有回头路”。
*
明婳回到自己营帐，坐在桌几前倒了盏茶水，水温早就凉透，不过这种炎热夜晚，她倒觉得正好。
“郡主”，帐外传来叶灵亦是穆安的声音。
“进来”。
叶灵端着红漆茶盘掀帘进入，茶盘里是新沏好的茶。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明婳看着叶灵走近，手指摩挲茶盏。
叶灵躬身，手探了探桌几上的茶壶，换上了自己端来的新茶。
她站直身体看向明婳，声音平静：“郡主，信王叫我来，他让我劝劝你开解你，他知道你不开心”。
“嗯”，明婳给自己空盏里重新续上茶水，亦给叶灵倒了一盏，灼烫温度即刻传染上她的指尖，她把茶壶放置一旁，“坐吧，我们的确好久未有好好说话”。
自回幽州后，明婳便在军营学习军务，她看出叶灵于此并无兴致，问过她的意思后将她留在了信王府，继续做回她的暗卫。三年里，她们见面寥寥无几，此次南下征伐，明婳以为叶灵会继续留在信王府，护卫嫂子和侄儿侄女安全，没想到明晖竟让她跟了过来。
明婳明白明晖意思，叶灵虽不上沙场，但她一路忠心耿耿护卫自己，知晓京城时景珩和自己的一切，必要时她或许能发挥比在沙场上搏杀更大作用。
“说说看”，明婳对叶灵浅笑，“我哥让你如何劝我”。
叶灵坐在明婳对面，看了一眼明婳眉眼，视线落在桌几上烛火，烛火微弱却温暖，似可以驱散黑暗带给人安宁。
“郡主，燕王为何而来？”
“不知，或许为刺探军情”。
“信王认为，是为祸乱郡主的心”。
明婳哑然失笑：“美男计？”随即她笑容凝固，她和明晖第一次这般争论，似乎她真被景珩蛊惑。
在那个暗淡帐篷里他任她欺凌，随她打骂，还诉说着绵绵爱意，他伪装他蛊惑的本事真有一套。
明婳捏紧了茶盏，任凭热温烫着自己。
摇尾乞怜挑拨离间自己和明晖？他好像还真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
“郡主”，叶灵微微探身，头却埋得更低，“燕王在你心底某个角落，你把他藏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也以为他是一粒尘埃，可是一旦他重新出现在眼前，原来不是尘埃，是一粒种子，它早已经生根发芽，在心的最深处，占据了所有空间，想要拔出它，就会鲜血淋漓，甚至赔上性命”。
明婳看向叶灵，她眉眼低垂，烛光让她长长睫羽在眼上落下暗淡阴影，掩盖了素日里她眼中冷戾，此刻她不像一个暗卫不似一个杀手，她是一个有心思的柔情女子。
“穆安”，明婳迟疑开口，“蒋叙在忙什么？”
叶灵和仲离亦是蒋叙在宫变离京后一路扮做夫妻，在相州山匪窝时多少日日夜夜同住同寝同生共死，明婳看出些端倪亦才让她回信王府，给他俩见面机会，不过明婳从未当面向穆安提过。
叶灵抬眸淡淡一笑，毫不掩饰：“不知，信王说，等攻克京城后便放我俩自由”。
“郡主，我看到你就想到我，那是情”，叶灵复垂眸，“信王又怎会看不出”。
情？叶灵从自己身上看出了情？明婳自己都无法确定那是情，但她无法肯定亦无法否定，她道：“我不会因情误事”。
“那就是有情，所以信王让我来劝说郡主，如同醉酒之人都说自己清醒，有情人亦说不会为情所困”。
叶灵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但我知道，一旦尝过情，如同终身中了蛊毒，怎会舍弃那番滋味。就如死士暗卫不得有情，按王府规矩，有情即会被立刻清理，可我还是不管不顾，我们活到了现在，还想继续活下去”。
“我不知郡主如何，燕王和天子背负着长公主府几百条人命，他或许是骗子，但只有郡主自己才能知道真不真心，值不值得”。
烛火跳跃，两人都不再说话，帐外人走动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郡主，果真要留燕王性命？”
“信王，只和你吩咐了劝慰我的话？只有这些？”
明婳手指轻轻拨弄茶盏，热度已经散去，这会儿不烫不凉，茶香似有似无，正是品用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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