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明晖声音,明婳无力睁开眼,她双眼血红,眼眸似蒙上一层薄纱,再也无法焕发出光彩。
她看着明晖,眼角无声滑落一滴泪珠。
明晖心疼道:“妹妹,大夫说只是风寒,养几日便好”。
明婳伸手想拉住明晖衣裾,可她毫无力气,手指触碰到明晖的衣摆却发着抖怎么都抓不紧。
她流着泪颤着声音对明晖道:“哥哥,我好疼,全身骨头疼”。
手指不断触碰着自己却抓不住,明晖在床沿边坐下,握住了明婳的手:“妹妹,睡一觉便好了,睡一觉出出汗,便什么事也没有”。
他拿起枕边绣帕想擦去明婳额上汗珠,却被她紧紧抓住,明婳断断续续道:“我不想睡,我不敢睡,我做了许多梦,我死了,我看见了景珣,他带着永安等我,他们俩问我怎么才来。
永安对我笑,可我刚抚上他的脸,他就露出獠牙,他咬紧我的胳膊,说我害死了他,信王府的人全是坏人,都害死了他!”
明婳想伸出胳膊给明晖看:“我的胳膊好痛,哥哥,你给我看看,是不是有牙印?”
明晖按耐住心中异样,看向她的胳膊,那里亦是一片红色,他的手覆上去轻抚,只感到火般灼烫。
“哥哥,有吗,是不是小鬼来咬我?”
“没有,哥哥看了,什么都没有,你只是发烧做噩梦,很快就没事”。
女卫兵送上湿巾,明晖将其覆在明婳额头。
明婳抓着明晖的手不放,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别走,我害怕,我浑身动不了,我不想死”。
明晖安抚着她的胳膊。
“我梦见景珩来杀我,他说喜欢我,他靠近我时一剑捅穿了我!哥哥,杀了他!杀了他!”
明晖点头:“等你好了,你亲眼见证,哥哥以他祭旗”。
女卫兵端过来汤药,明晖起身让开站立一边。
“妹妹,先喝药”。
女卫兵扶起明婳,她浑身似没了骨头,软哒哒靠在女卫兵肩头。
女卫兵端起药碗刚要喂药,明婳忽的歪倒,女卫兵躲闪不及,药碗覆在锦被上,汤药洒了明婳满身满床。
而明婳并未发出呼喊,她弓着身体似一只煮熟的红虾,四肢抽搐个不停。
女卫兵吓坏了,视线急看明晖。
明晖叫嚷着大夫。
大夫进来看了一眼,赶紧去药箱翻出一个细木棍,让女卫兵做帮手,插在了明婳口中。
明婳抽搐了一阵停止,身体不再颤动,人也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明晖问道。
大夫探了探明婳鼻息,翻了翻眼皮,又把了会脉搏,回道:“郡主抽晕过去了,等会醒来应该没事”。
明晖叹了口气,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明婳仍没有醒来迹象,明晖对女卫兵道:“给郡主换身衣裳,有任何事叫我”。
他转身离开,对立在一边的大夫道:“你也别走,郡主病情变化立即禀报”。
明婳一觉睡到半夜才醒。
她故意染上寒凉发起了高烧,浑身酸痛真真切切,但难受抽搐却是假装,她犯头疾时尝过痛不欲生以头抢地滋味,无比熟悉人难受时模样和神情。
睡了大半天,明婳精神好了许多,她抬眸看向营帐。
女卫兵坐在床边木凳上,闭着眼昏昏欲睡。
明婳悄悄爬起身慢慢靠近女卫兵,轻拍了下她的后颈,女卫兵从木凳上滑下,挨着木床似乎沉睡。
扫了一眼桌几,明婳一口气喝了几盏茶,吃了几块糕点。她用茶水打湿绣帕擦了擦脸,换了身夜蓝色窄袖骑马劲装,拿起佩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外卫兵吃了一惊,眼神里全是诧异,郡主这么快就好了?
“闷了一天,我出去走走”,明婳吩咐卫兵,径直走向景珩营帐。
白日她虽高热,明晖来到她身边时她却是意识清醒,她浑身紧绷等的就是那一刻,说话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描述着她的梦境,明晖神色抽动,视线在她脸上飘忽避免着长时间对视,而明晖是颇为自负的性情之人,眼神通常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关心人时亦是神惊鬼怕,从不躲闪回避。
叶灵的话明婳便信了大半。
有一就有二,她这次躲过却无法千日防贼,下次她再和明晖冲突又该如何?自己胞兄看着自己浑身抽搐却无动于衷,明婳身在火海心在冰窟,看着明晖在床边观望,明婳的心渐渐冷硬,亦变成雪山巅千年不化之冰。
她要逃,逃到陈栗大军,逃到明晖敌对阵营,还得以体面方式逃走,以陈栗牵制明晖,这样才能保住自己性命,穆平蒋叙性命,还有萧婕妤母子性命。
夜风吹拂,本是极温柔的夜色,明婳却未看出丁点儿美,只觉这世界荒诞。
她千辛万苦逃离京城摆脱景珩,军营里勤操苦练夜以继日,此刻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就是一个笑话,而景珩会带她走吗?
可她没得选择,从前在京城她是皇子们攘权夺利的牺牲,现在在她无比信任的胞兄面前,她仍然逃不过同样命运,她只是明晖问鼎之心工具,便是为她披肝沥胆的叶灵,在更大诱惑前亦是毫不犹豫抛弃她。
景珩营帐近在咫尺,而明婳却眼睛迷蒙看不清路,她扬头看天,新月似尖锐弯刀刺破天空黑暗,她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的剑亦锐利锋芒,也可以刺杀出一丝光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