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令是在正式进组的第三天拿回自己的手机的,之前从训练营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拿回来的,但是负责分发手机的工作人员因为家里有急事,而纵令是最后一个去领取的,就没拿到手,等了几天才领回自己的手机。
工作人员本来是想让别人转拿的,但是考虑了一下毕竟手机也是贵重私人物品,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所以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以后才亲自交给纵令,并且也需要纵令本人签字领取。
纵令开机以后,就立马弹出多条信息和未接来电。其实中间手机虽然被没收,但是剧组会提供座机,每周没有课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家人朋友报平安之类的,免得家里人会以为自己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但是纵令没有亲人,唯一比较亲近的师兄又是知道他进剧组的事,没有特殊情况,他也不会主动打扰对方。所以,他也只是每次路过的时候,看别人排着队打电话,有的时候他还会特意观察每个人打电话时的神情,有抱怨训练太严格的,也有报喜不报忧的,而只有纵令,似乎只是一个局外人。
春节期间,训练营放了3天的假,没有安排任何课,也允许学员外出和家人团聚,工作人员除了值班的,也都基本回了家里过节,距离太远的也有留在度假区过节的,于是这些留守人员就一起过了一个春节。
纵令因为多年一个人生活,也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于是就自告奋勇加入负责年夜饭的厨师团队,团队里只有他是演员,其他都是工作人员,还有留守值班的一个食堂师傅。整个训练营留守的人也有十几个人,各个部门的人员基本都会留有1个值班人员。
演员部,就只有纵令和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年演员。
这个老年演员年轻的时候是在电影制片厂工作,但只是幕后人员,退休以后反而才开始拍戏,按他的话是,工作了一辈子,退休以后觉得自己太清闲了,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家人也担心他憋出毛病来,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所以还是重新回到自己热爱的电影事业上,再重新烧一回。
这位老年演员,大家都叫他余老。只见余老提着一个红灯笼,漫步走到厨房,因为年纪比较大,国人尊老爱幼的习俗下,他是没有安排任何工作的,只需要等待饭菜上桌就行。余老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于是就领了挂灯笼的差事,不过因为度假区本身自己也有春节装饰,挂灯笼这事也是他从度假区工作人员那抢过去的活,还安排了两个年轻人帮忙一起挂。
但是有个年轻人感冒了,于是吃了药回去休息,另一个年轻人成了主力,但是这一老一少配合手脚还是太慢,于是余老又拿着灯笼准备再找一个劳力。
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忙碌着,年夜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余老便来到厨房,看能不能找到有空的来帮忙。正巧,纵令刚刚忙完自己负责的菜色,准备洗个手,出去透透气。余老赶紧捉住了他,把灯笼往他手里一放,笑着说道:“来的好不如来的巧,你个子也高,来,随我一起去挂灯笼吧!”
于是纵令就这样被拉着去挂灯笼了。刚把灯笼全部挂好,就见远处还有孔明灯升起,因为首都全市禁止烟花爆竹放,就连郊区近年也抓的很严格,所以春节大家就会用孔明灯等方式来祈愿祝福。
纵令扒着梯子,看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孔明灯,神情也被红色灯笼的光芒笼罩着晦暗不明。
余老站在下面,轻声吟唱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唱罢,又看向纵令,问:“小令呀,你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纵令一边爬下云梯,一边想了想,道:“希望万事顺利,身体健康吧!”
余老听完,哈哈大笑道:“最朴实无华的愿望,我看呀,一定可以实现!”
“余老,您为什么留在这里过节呢?您的家人不会担心吗?”纵令把云梯折叠好,准备送回给度假区的值班人员,余老步履矫健的跟在他旁边,他也就好奇的问了一嘴。
“我爱人比我先走一步,亲人都在外地,我唯一的女儿也是远嫁,今年在婆家过节。我也不想跟着她过去旅途劳顿,回自己家呢又没人气,还不如和你们这帮年轻人一起过个热闹年呢~”余老叹了口气,回答道。
纵令低头正好望见老人被寒风吹的有些凌乱的白发,以及灯光下脸庞上明暗交接的沟壑皱纹,顿时想起了自己过世的爷爷奶奶。
“余老,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想以后逢年过节的和您搭个伴,陪您解解闷,您也知道的,我无亲无故,也是一直一个人。当然,您女儿女婿一家回来的话,我就不过去叨扰了。”纵令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提了提手里的梯子。
“那可太好了!咱们说话算话,拉个勾!”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余老显然也到了有些孩子气的时候了,说完就马上举起手,对着纵令勾了勾小尾指。
纵令也笑着回应,勾住了老人有些颤抖的手指。
那天的年夜饭,纵令吃的很饱,还喝了很多酒,回到宿舍以后,他很快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是和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一起过节吃团圆饭,天空满是各式各样的焰火形状,他举着几支烧着的烟花,挥舞着大笑着,恍惚中,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旁边蹲着一猫一狗,似乎也在对着他微笑。
醒来的时候,纵令觉得为什么梦不能再长一点,白日为何来的那么快。
可惜,当他重新打开手机时,所有的信息和未接来电里,都没有看到他期待的那一个。
纵令有些失落的划过所有未读信息,大部分是师兄和之前兼职认识的同事发来的,有过期的新春祝福,还有问什么时候再回来兼职的,还有之前的房东发来的感谢他找的转租房客,对方一签就是三年。
最后,还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外卖员叔叔,谢谢您的帮助,我爷爷已经救回来了,医生伯伯说再观察1个月,就可以出院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救了我和我们一家。我会努力学习,以后工作挣钱报答您的。这是我妈妈的手机号,你看到信息以后,麻烦给她打一个电话,妈妈说想亲自谢谢您,请您来我们家吃一顿饭。可以吗?”
这个信息发出的时间,是刚刚立夏那天。他还在训练营里准备最后一次汇报演出的排练。现在盛夏都快结束了,他的爷爷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纵令想了想,回复了这条短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然后点开微信,找到叶南的名字,点开对话框,删删写写的,最后发出了一段字:“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对面没有显示红色感叹号让纵令松了口气,但之后因为要去对戏,等不到回复就把手机就留在了宿舍。纵令对完戏马上就开拍,导演这回怎么也不满意,熬了好久才给过,等到重新回宿舍,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纵令一回到宿舍,就见白皓还在呼呼大睡,今天白皓没有戏份,所以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
拿起手机,看到置顶的信息回复,纵令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打开一看:“失踪人口回归?我挺好的,你呢?”
“抱歉,手机一直被没收,刚拿回来。我也很好,长江好吗?”纵令快速的打字发送。
等了10分钟,对面也还是没有回复。纵令只好拿上换洗衣服,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见白皓已经醒了,手里却拿着他的手机,一脸疑惑。
纵令一个箭步过去,抢回手机,喝道:“干嘛呀你!?”
白皓嘴角一撇,凉凉地说道:“瞧你紧张的,是刚刚你电话一直在响,把我给吵醒了,我本来只是想拿过来关上,这不刚拿上对方就挂断了。我可什么也没干。”
“下不为例。”纵令冷冷道。
“切!”白皓转过脸,又重新躺下了。
纵令看了眼未接来电,还是陌生来电。犹豫了一下,回拨过去,无人接听。再看了眼微信,没有新信息,于是又点开了叶南的朋友圈,依旧是三天可见,什么也没有。
纵令捏着手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真累啊。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宿舍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白皓出去了。
纵令睁开眼,坐起身来,觉得自己暂时也睡不着觉。于是又拉了拉筋骨,放松了一下身体,眼角不小心划过白皓的桌,只见上面摊开了一本。纵令神差鬼使地走了过去,好奇地仔细看了眼,还是那本《关于电影编剧的一百个问题》,看页面,还停留在第10页。
这小子,看看的这么慢,还是这本比较难读?纵令回到自己的床上,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本,看了一下专业籍热卖排行版,名列前茅。
于是他又点开了好几本作者写的,大部分是剧本创作理论和电影戏剧相关的籍,还有一些随笔杂合集。纵令想了想,下单了几本,其中就有这本《关于电影编剧的一百个问题》豪华典藏版。有机会,也许可以托人找叶老师签个名?
纵令如是想着,开始有了些许困意,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伴随着窗外被夏日微风吹拂过的枝叶发出的哗哗声,还有接连不断饶有节奏的蝉鸣声,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