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忘记她重生伊始满腹的心凉,也没有忘记自己前世遭受的种种迫害,虽然这些今生都不会再发生了,但……她看过云洲百姓的言笑晏晏,看过锦洲百姓的质朴善良,感受过如亲人般所给予的温暖,也就愈发的排斥前世后期那犹如地狱的水深火热。
安王自私,绝无圣德。他有眼无珠,辨不了忠奸;他心胸狭隘,容不得良臣;他无能无力,抵不了外敌;他狂妄自大,永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所以视人命为草芥。她既得天之幸,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为何不能依靠先知提前布局,将之后的罪恶先一步扼杀。
那一眼,看的言祺祀心神震荡。
不甘、绝望、凄凉、悲悯、喜悦、期望、坚定……种种情绪神奇般地交织变化着,最后唯余满满的生机。
他的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然后疯狂地向上生长、蔓延,不到半刻,便传来了酥酥麻麻的畅快,就像是曾经失去的极重要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对他并没有半点助力,只是一个会利用外界信息耍些小聪明的无能之辈,但他的内心只传递出了一种情绪,那就是——相信她。
于是,他在极度纠结之下听到了自己答应的声音,那一刻,脑海中一种名为理智的弦,崩了。
许羚的脸上慕然绽放开一抹明艳至极的笑,她抽出腰间的软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看着剑在空中颤颤而动,剑尖划过一道流光。
“殿下,为了庆祝我们正式结盟,我去打个野味回来怎么样?”
“不装了?”
许羚笑容一收,看到言祺祀那带着戏谑的笑容,不由地一噎,忍不住为自己争辩道:“我什么时候装啦?殿下可别冤枉人。”
“嗯,也是,你若只是个弱生,那你连活着进京应该都做不到。”言祺祀整了整衣摆,在目光移到上边的污渍时可疑地顿了顿,而后略过,站起了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而后前半身微微前倾,低下头,笑的温柔。
“你说是吗?许姑娘。”
许羚的脑子被这一句许姑娘给弄晕了,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嘴巴微张,发不出一点声音。
半晌,许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看着言祺祀,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半分不对来,很可惜,并没有,所以他是认真的。
但这并不妨碍许羚装傻。
“殿下,天还没黑呢,你人也没多老啊,眼睛怎么就坏了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言祺祀发出一声轻笑,也不在意许羚的嘴硬,他眼睛坏没坏他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夺过许羚手里的剑,转身走了。
“我就不指望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了,快些走吧,趁天没黑,找个能避风的地方。”
许羚一怔,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咬牙追了上去。
“殿下,您不是身体不好吗?虽说我的功夫差但总能保护您啊。”
“我还没弱到需要你挡在我前面的程度。昨天你那地方找的不错,今天继续。”言祺祀咬牙切齿道。
“欸,可是……”
知道许羚要提昨天的事,言祺祀直接瞪了她一眼,而后转动手腕,剑身划过,前边半人高的草丛瞬间只剩下了不到半米的高度。
许羚抿唇,不再出声。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笑意。
她其实并不清楚现在这个阶段言祺祀的水平如何,因为之前一直没有他出手的机会,所以她才故意提起这事。现在好了,她心里有数了,那这就代表着计划的第一步可以成功开始啦,这是好事啊。
“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教教你,毕竟作为我的盟友,你若太差,我面上也不好看。”
言祺祀自然以为她是被自己这一下给吸引住了,一时心中欢喜,脸上也不由地带了几分出来。
许羚略作思考便同意了,毕竟自己掌握的一切技能基本都是言祺祀教的,难免会在其中带有对方的影子,现在现成的借口送上门,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众人面前展示了。
一个误会,两人欢喜,甚好,甚好。
天黑后,两人吃饱喝足靠着石壁休息,外边时不时地有猛兽的吼叫声传来,惊天动地地让人心颤。
许羚紧了紧衣领,想出去看看但被言祺祀一把拦下。
她偏过头看去,只触到装着星光浩淼的眼眸。
“我去就行,你好生呆在这儿,不准出去。”
手里被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许羚在垂头看去时,下意识地拉住了言祺祀的手。
“这个你拿去,我有它。”
许羚将软剑放到言祺祀手中,然后从衣领里取出了一把通体漆黑但刀柄处镶嵌着一圈晶石的匕首。
言祺祀只看了那东西一眼,而后目光深深地望着许羚,在察觉到许羚不自在后,才握紧了剑柄出去了。
在人走后,许羚猛地呼出一口气来,双手贴脸,试图用冰冷的手去降下脸上诡异的温度。
言祺祀最后的那一眼,压迫性极强,让她极为不自在,她前世也就只在头几年间看到过,后来他们情谊相通、惺惺相惜,他对着自己从来都是柔如流水、爱意满满。冷不丁地再见到,自己竟还觉得怀念?
是她疯了还是世界虚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