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泡澡很舒服,但许羚也没多呆,她将自己收拾好后,正巧遇上了来送陛下圣旨的内官。
圣旨上说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让她以都尉的身份加入三十二营,明日整军出发,支援北疆。
不同于霞月的慌乱,许羚在接到圣旨后,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见许羚气定神闲地坐着,霞月是又急又怒,“郎君,您怎还笑的出来?北夷残酷,战场更是危险,您这样随军,要是出了半点意外,您让女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那,你说该怎么吧?”许羚向后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要我抗旨吗?”
“郎君!”
看到眼前这小姑娘嘴巴一撅,眼眶含泪的模样,许羚没好气地笑道:“好啦,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这只是都尉,一个闲职而已,上不了战场。”
她坐直身体,眼中满是认真,霞月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眼睛上,潋潋泛光。
“所以,我不会死。”
霞月像是被说服了又好像没有,她开始整理许羚随军要用的东西,直到晚膳时她才重新出现在许羚跟前。
“哟,大忙人终于出现啦。”许羚作怪打趣道。
霞月嗔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她将身后婢女端来的鱼汤放在许羚面前,带着情绪地说道:“郎君,这道汤可费了女不少时间,您一定要都喝完哦。”
许羚看着眼前这奶白的鱼汤,面露苦涩,嘴里涌起一阵一阵的腥臭,险些没吐出来。她赶忙将其推至一边,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霞月。
“好霞月,我们今晚吃别的好不?”
天知道,都两辈子了,她还是对鱼汤这样东西接受无能。无论做的多好吃、多美味,只要是鱼汤,她都不行,因为只要她看到了,嘴里就下意识地产生腥味。
霞月别过脸不去看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从小到大,每次有鱼汤,许羚就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就导致每次鱼汤都进了自己肚里。现在想想都觉得没被夫人知道也是多亏了她。
许羚知道霞月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自己喝了,万般纠结下,她试探性地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嘴边,迟疑地目光落下,像壮士赴死般闭起眼张嘴倒了进去。
明明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但嘴里那股腥味就是挥之不去。外加上生姜、葱末的味道,那滋味一下直冲脑门。
许羚连忙用帕子掩嘴,将汤水全都吐了出来。而后又连用了几杯茶水,这才将那难以言说的味道给盖住。
做完这一切后,她狼狈极了,双眼发直,半晌没回过神来。
霞月在一旁端茶递水的,见许羚这副模样也是自责极了。
“郎君,都是女的错。女明知道您不喜鱼汤,却还这样做了。请郎君责罚女。”
说罢,霞月便跪了下来,额头触地。
许羚用手揉捏着眉间,用有些飘忽的眼睛看着人,“好了,你会这么做也都是我宠出来的,我也有错。在外边这样我或许不会怪你,但在家中尤其是父亲母亲面前,你万不能如此。这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见霞月低垂着脑袋起身,许羚又问道:“你为何会给我准备鱼汤?往常你就算再气也不会如此。”
这次,霞月抬头了,一双像被水洗过的干净到可以看清所有情绪的眼睛露了出来,眼睛下的面颊透着粉雾,在暖黄的烛光前,柔和了棱角。
“夫人说过,鱼汤最为滋补,最能养气。”
母亲……
许羚眼中闪过错愕,复杂愧疚的感情一下冲淡了她心头筑起的重重盔甲,曾几何时,母亲也曾这样在她的身边,说着这样关心她的话,可是……现在听不到了。
但她不会后悔,也绝不会后悔。将近十年的诀别,是上一世许羚刻骨铭心的遗憾,所以这次,即便再不舍,她也不得不重新踏上这条路,她不想在失而复得后又一次失去,她,接受不了。
许羚拉着霞月的手,与其对视,“对不起啊霞月,让你为我担心了。”
“郎君……”
“我知道上次吓到了你,这次又一意孤行地要去北疆,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你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霞月,你可以知道我的不得不。”
“嗯,霞月明白,霞月都明白。郎君自离开邺城起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郎君要做的任何事都是霞月要做的,霞月永永远远都会站在郎君您这一边。”
“谢谢。”
许羚明白,这两个字的份量太轻,轻到根本匹配不了霞月为她付出的任何一件事。前世的救命之恩,今生的默默支持,她真是,把好处都占尽了呀……
院中的樟树生的极好,宽大的叶子浓浓绿意,象征着春的来临。调皮的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借着叶子的遮挡,肆无忌惮地窥视着人间,家家户户的团圆像是一场狂欢,亲朋好友在侧的人,已是幸福。
在无边的旷野上,一道孤寂身影独立马上。他抓着马绳,极目眺望不远的远方。
那个方向,有来时的马蹄印,有冰冷无趣的住所,有眼中月、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