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眼神一变。
他又拾了起来,慢慢拣着菜道:“魏王要将父亲派往北地,三日内就要动身。”
令仪给他奉上热茶,晋纯怕她烫,连忙接了过来,令仪笑道:“哥哥也太小心了……”放下茶盏,她又将话题引回,“既然魏王敢这样做,想必料定了舅舅不会和柔然勾结,就是要我们一家人在边疆自生自灭,还能替他练一支只听令于他的魏军。”
她噙了抹冷笑,“鸠占鹊巢,还要旁人替他卖命,倒合蛮族之人作风。”
晋纯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从何而来。
——魏王。
每当他提及魏王,她便如惊弓之鸟,极度防备。
甚至他话没说完,她已抢着替魏王揽下了“恶行”。
魏王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忌惮?
令仪见哥哥只是看着她不作声,不由用手背贴了贴脸,疑道:“脸上有什么吗?”
晋纯把要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只道:“此番父亲赴北,是孤身一人,由李冲派人护送。”
令仪愣了下,犹不太信,“是吗?”
“是,已经定了,父亲现在在宫中和……他人商讨其间事宜。”晋纯语气凿凿。
令仪沉默地吸气,呼气,良久未动分毫。
晋纯放下了乌筷,想去牵她的手,“襄襄,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和你想法子解决。”
令仪装作没看到,躲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舅舅离开洛阳,前往北地,北地寒意砭骨,要多备保暖衣物。钟儿——”
她领着钟儿从套间离开,脚步声到了过厅,渐渐听不见了。
晋纯牙根紧咬,猛地一甩手,将乌筷狠狠摔在了桌上,瓷盘崩裂,菜汁流了一地。
侍女瑟缩在旁,不敢出声。
令仪在过厅之后的连廊骤然停下了脚步,紧紧地靠在方柱上,痛苦合眼。
“娘子——”钟儿轻轻叫道。
令仪摆了摆手,“没事,我就是……走得急了,略有些晕眩。”
再度睁眼之后,望着廊外细丝般的密雨,想着雨快点停就好了。
可是怎么办,雨还在下,她也越来越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迟早有一日会在哥哥面前露出端倪,到那时哥哥会如何看她?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是母后的女儿,是宋国的公主,为什么会忘不了那样畸怪的事?
……
果然不到两日,晋苏和李冲便被一道诏前往北地,即刻动身。
好在令仪知道的早,和钟儿及其他侍女一道收拾了整整三箱的皮毛衣裳,趁着昨夜星辉送到军帐,这才得以顺利随行。
隔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由晋苏带头,西宁公府所有人都起来,聚在东侧的屋内拜了糊去姓名的祖宗。
晋苏往军中而去,晋纯陪着令仪,坐马车到了郊外的送行亭。
令仪站在亭前,淡淡看着远处陈列的魏军,打头之人是舅舅和李冲,再远一些,便是不知和他们说些什么的魏王拓拔宪。
皮弁武服,劲腰束紧,衣襟更是合得极拢,高大身形不怒自威,丝毫没有浪荡气,看不出会是近女色的。
“襄襄,你在看什么?”晋纯黑眸微凝。
“舅舅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令仪回头,“哥哥,我只有你了。”
晋纯心软如泥,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