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推开了那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唐北辰走去。他每一步都走的极慢,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咬紧了牙关,手里更加用力地攥住了碎片,玻璃碎片和着血色仿佛一件让人着迷的艺术品一般在灯下泛着诡异致命的魅力。鲜血一滴滴滴落,直到那双带血的手抬起唐北辰的下巴时,唐北辰才意识到闻宴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看着闻宴将他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鲜红的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流过胸膛,没入下腹。
那仿佛地狱撒旦一般的人轻启红唇,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去死吧,畜生。”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将碎片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唐北辰的脖间。
整个房间都乱了。
无数保镖冲进房间,将唐北辰送去了医院。
包间里剩余的人都被闻宴这么不要命的做法惊住了再也不敢起任何亵玩的心思。
斯进来就看见闻宴仰躺在地毯上,一只手臂遮住眼睛低低地笑的模样。
斯的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
“把闻宴关起来,在唐先生平安之前谁都不能轻举妄动,知道了吗?还有,他应该是中药了吧。叫医生来解药。”
“可是他明明害……”
“停。”斯轻飘飘地看了提出异议的保镖“他怎么处置只有先生说了算。带下去吧。”
闻宴被人拽起来,在经过斯的身边的时候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瑞风眼看着斯,斯蓦地想起闻宴早上看向他时信任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想要偏头。
他一向知道先生最为无情冷酷,也知道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暮色,也猜到了先生的做法,可他不能阻止。
他本就只忠于先生一人。
不必为他人感到怜悯。
这才是家人存在的意义。
可是闻宴只是无怨无怒地看了斯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我了解你,知道你,你不必愧疚。
然后他看见闻宴有些许迷茫地抬眸,无措的仿佛迷路的羊羔。
他说:“我杀人了……
哥哥能不能救救我。”
斯一下愣在原地。那久远的特意被他放置在角落的记忆因为这一句话汹涌而来。
他僵硬着身体看着闻宴被人带走,却仿佛身后有无数罪恶的藤蔓阻挡他向前一步。
“别……别走,哥哥对不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
闻宴被丢进了禁闭室。这里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黑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医生来过了,开了药,闻宴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下降,神智也一点一点恢复,出的冷汗打湿了衬衫,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让人颇为不适。
他的手已经止血和简单包扎过了,虽然现在还是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但是照医生的说法,只要他好好将养,以后大概握个笔还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就想都不要想了。
医生还说那药药性太烈,他在征求闻宴的意见后就使用了同样药性很烈的解药,可能对他的胃会有很大的伤害,还有那方面……
然后医生短暂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但是如果是唐先生的话应该会喜欢你的这种变化。”
话语中明显就把他当成了唐北辰的一个不听话触怒了他的小情人。
闻宴侧身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并不觉得沮丧。他回忆着斯最后的那个表情只觉得心情愉悦。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唯一和这些有权有势还有天道庇佑的人斗争的资本就是他曾以上帝视角看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轨迹,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未来,自然也能猜出他们的软肋。
斯最后抛弃了唐北辰投入唐北辰儿子阵营里成为唐一白最重要的棋子的重要原因无非就是卡在他和唐北辰心中的一根刺——他弟弟的死。
现在,就轮到他利用这根刺了。他要斯,对他下手的时候都要一次次想起他的弟弟是如何倒在他脚边,他要斯次次都对他心软,他要次次都会因为对自己的伤害而感到愧疚难安,到后来,所有累积的蝴蝶振翅终将卷起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
至于唐北辰,从闻宴故意激怒唐北辰开始,闻宴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好过了,但在唐北辰发泄完心中怒气之前,他是肯定会活下来的。那就够了。至于其他的——
当他的生命都成威胁了,其他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在乎呢?
笨重的铁门缓缓关上,最后一丝光线随着一声铁门摩擦过地面的刺耳声音湮灭,周围彻底没了声音也没了光亮。
视觉听觉都被剥夺,闻宴就开始不断用手摸索地上纹路。
关禁闭很多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闻宴知道他的可怕之处是逐渐剥离人对世界的感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许不能算什么大事,可一旦关三天,关七天甚至更长,不说生理问题的解决,人的心理也会出现裂痕。
毕竟人是个社交动物。在不知时间流速,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人会对黑暗产生前所未有的惧怕,他们会开始觉得自己与世界割裂,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会吞噬他们的理智,一点一点啃食着他们的安全感。
然后他们又会想象在自己看不见的黑暗里有无数蛰伏着的怪物,他们在四周潜伏着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成碎片。
最后他们开始大喊大叫,在无人应答后甚至会想着自杀。
闻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几乎到了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