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出来,只问,“你如何知道的?”
小柏稍见犹豫,终是把心一横,“我的外祖父是乌孙国畜牧军马的马夫,早年我朝南渡前,他随族人一同贩马过来,后来遇到战事,才滞留在这里,儿时我也曾跟他学过一些识马之术。”
他一双眼坦诚地圆睁着,“那匹马骨骼粗重,下颚发达,颈项长直,肢势外张,却是乌孙马种无疑。”
云渐问,“这话你可同旁人说过?”
小柏连连摇手,“我万万不敢。”
“那便好,否则传到孙氏耳中,你性命不保。”云渐觉出异样,“可你既有家学渊源,为何如此惧马?”
小柏低了头,面露戚色,“我曾惹怒烈马,外祖为了救我被它所伤,不治而亡。”
云渐静了一瞬。
母亲刚去世那段时日,自己也是不敢碰刀的。
“…他从小便教你相马,若在天有灵,想来更乐于见你纵横驰骋。”
小柏应是,“指挥给我机会,我岂敢辜负。”
云渐拍了下他的肩,往仪鸾司去了。
小柏一愣,快步追上前,“军马的事,指挥不想查吗?孙焘家中绝对不止那一匹,定会着急变现,他们虽瞧不起我,可总顾忌着我家,混闹时套一套消息是能的。”
可云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事你别插手。”
小柏愣道,“我…我是想着,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云渐道,“这不是你能干涉的事。”
小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地咬唇,在原地默默良久,才闷头出了宫。
*
午后崔巍入宫,看到陈稷去往止车门方向,身后还跟着长信宫的宫侍,便留了意,“陈医正。”
他声音很高,陈稷被吓了一跳,上前施礼,“崔元帅。”
“看你形色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崔巍一边盘问,一边打量星隅,视线黏在她的代面上,“这不是太后跟前伺候的小女官么,怎么也跟着?”
陈稷规规矩矩道,“沈相病况不佳,殿下十分忧心,因此派下官前往府上问诊,并遣人随侍,好待次日回宫再同太后回话,沈相养病这段时间,都要劳这位女官跟着下官两头辛苦了。”
“原来如此,”崔巍问星隅,“倒不知殿下如何了,别宫皇太妃所述的案子有了眉目,我正要见她,可方便么?”
“太后风寒未愈,不宜见客,因此嘱咐奴婢,若臣下有话可代为通传。”星隅开口,正是她平日的声音,“元帅若不介意,可先同奴婢说。”
崔巍未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
随后,他拨开陈稷和宫人,走到了星隅面前。
他身形高大,极具威压,阴影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住。
周围人不知他要做什么,皆是大气不敢出,唯有星隅神色平静,略一屈膝,“元帅请讲。”
崔巍似笑非笑,“劳烦姑娘转达,那夜在别宫,实在无人加害皇太妃,太妃精神不佳,荒诞之语,概因其臆想所致,但那晚当值的宫卫玩忽职守,以至她流落宫外,罪不可赦。我为以儆效尤,已将他们全部杖毙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艰涩凝滞,周围人无不露出惊恐之色,面面相觑。
星隅也抬起头,对上了崔巍的视线。
一双鹰目煞气极重,亦好整以暇地端详她。
但星隅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她点漆似的瞳仁依旧平静,深若秋潭,声音缓而恭谨,“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