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场四周无数公子贵女都围了过来,他们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场上八人打得如火如荼,何况除了南诏的世子公主,还有太后和长公主,甚者才凯旋的云渐也加入了赛事,还当这是场国赛,纷纷上前瞧热闹撑场子。
方才上谏的一种朝官吃了瘪,也只好回去,许穆刚才并没在其中,见祝原沉着脸落座,微笑道,“太常稍安,咱们的殿下还年轻,心思自然活泛些,这也没什么。”
“成何体统,”祝原皱眉,转向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王顾两家老臣,“你们说这成何体统!”
对方一言不发,索性闭了眼睛不看场上。
冯宴清见状不对,小心道,“南诏公主有心,邀殿下上场,殿下不去,也是拂了客人的面子,孔夫子不是还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何况,殿下的确球技超群,也是为我朝增光啊。”
祝原冷哼一声。
说话间,沈鹿衔已经接连得筹,鞠场四周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她适应了马球的节奏,以往精熟的球技重被唤醒,和云渐相互配合,很快成了控场的那一对,云渐将将球传给她,沈鹿衔月杖击鞠,又得一筹。
劝风盈追不上她,累得气喘,“长公主,你先前可没说殿下和云将军这样厉害!”
“我说了,只怕你不敢上。”她兴奋地转向沈鹿衔,“好极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殿下呢!
云渐也看了过去,他从没见过她穿骑装,此刻驰骤轻盈,玉带红靴,绯衣窄袖,裙摆翻飞,脸颊沁着薄汗,衬的肤色更白,眸子更黑,迸发出灼灼光彩,朝萧露回眸一笑,美得惊人。
四周一片叫好,冯宴清也被她吸引了,看得直发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曹子建两篇名作,殿下一人便可占尽。”
劝风盈这场表现欠佳,时不时地愣神,被萧露截了球都不知道,劝训庭驱马与她擦肩而过,险些撞上,“喂,妹妹!”
劝风盈遽然回神,可已经失了平衡,幸而云渐反应快,扬杆勾住她的缰绳,用力一拽,应是把险些歪倒的马给拉了回来。
劝风盈惊呼一声,慌忙夹紧马腹,不知怎么,脸竟红了,“多谢将军。”
云渐道,“公主客气。”
一场马球赛结束,众人都酣畅淋漓,沈鹿衔拔得头筹,得了一柄紫檀如意,脚步轻快地回往观台。
云渐如往常一般跟在她身后,沈鹿衔道,“今天谢谢你,不然我上不得场,也拿不到头彩。”
云渐只问,“殿下高兴吗?”
“高兴,”沈鹿衔不假思索,言笑晏晏道,“今天最高兴了。”
云渐唇边也现出笑意,“高兴就好。”
后头萧露小声怨怪逐溪,“真笨,我给你传球都接不住,好歹也是跟在你家将军身边的,怎么身手差这样多。”
逐溪很委屈,“我是右手执杖,您往左手边…”
萧露一眼嗔过去,逐溪怂巴巴闭了嘴,“是卑职的错。”
萧露这才作罢,转身更衣去了。
回到帐下休息,劝训庭瞧着小口小口喝茶的妹妹,挑起眉毛,“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束手束脚的。”
劝风盈怔忡,手指摩挲着杯盏,“什么啊,哥哥你喝多了吧。”
劝训庭看一眼云渐的方向,耸了耸肩,“我最好是。”
劝风盈看过来。
劝训庭压低声音,“父王是在给你找驸马,却不能是上头那位,他可是大邺最善战的将军,又这样年轻,大邺如今决意北伐收复,怎么可能让他去南诏,别做梦了。”
劝风盈顿时反驳,“他不去,可我能…”
她说一半,便把话咽了下去,“哥哥胡言乱语,我不理你了。”
劝训庭目光责备,“我看是你胡思乱想。”
劝风盈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心里还是不大服气,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
兖州一战,云渐名声大噪,钟离山和郗措都写信来贺,先前一些态度游离的流民帅也逐渐往南朝归附,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他和从前无异,冰山一般,待人冷淡,就连沈鹿衔令其加任州牧,遥治兖州之后,他也依旧住在仪鸾司并不宽敞的官舍里。
逐溪从宫外回来,在底下没找着他,登上屋脊,果然见他躺在那吹风,无奈地唤他一声,“少主公,又躲在这儿。”
云渐撩开眼皮看他一眼,又合上,“人多,烦。”
这几天登门祝贺的人着实不少,逐溪啼笑皆非,“属下刚去了趟宫外的宅子,那里泥瓦匠早都收工了,问您什么时候搬过去。”
云渐听到这话,眉心便一敛,“本就是为着躲来客才住宫里,结果大内的来人都一波接一波,还催我搬出去,岂不要烦死了。”
逐溪干笑,“可您现在都是一州长官了,还住在这里不合适啊,旁人也会乱猜的。”
云渐睁开眼,“程逐溪。”
逐溪立马站直溜了,“在。”
“我现在还是不是仪鸾司指挥使?”
“是。”
“那我住在仪鸾司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逐溪硬着头皮道,“可话说回来,少主公…”
他四下看看,确定附近无人,才凑近了低声问,“您不会是还舍不得她,才以指挥使的名义继续住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