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张四自打出门,直到黄昏还未归家,荣竹影右眼皮直跳,渐渐焦急起来,可直到太阳下山了还未见张四踪影。
她顿觉不对劲,遂大着胆出门去寻。张四在京中无有亲故,唯一的朋友还是李三,他和张四租的屋子隔着两条街,不一时便走到。
李三闻言,心下惊骇,只是夜色渐晚,他遂劝荣竹影回家等待:
“弟妹安心,我去替你寻人,你且回家好生歇息。”
荣竹影点头,回到家里和衣歇下,只瞪着黑黢黢的房顶发愣,黑暗和好似巨兽张开了口,要将自己吞噬了一般,熬煎,竟是一夜未眠。
明明马上就能拿到路引离开这个吃人的地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四失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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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张四那头。
府尹公子此番虽未曾致张四于死地,却存心极恶,手段凶残,何况他险些草菅人命这点已是触了秦婴逆鳞,他自然不手软,此案很快移交了大理寺。
国公府二爷秦棟身为大理寺少卿,得了自家兄长的暗许,自然知道该怎么判。
鞭责一百,再褫夺官位,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再入官场。
这下一罚,府尹公子当场吓昏了过去。
鞭责都好说,只是断了他从官之路,便是叫他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父母辈的所有恩泽他受不到,这辈子完完了!
府尹听说后叫苦不迭,他哪里能想到,自己儿子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府尹公子病急乱投医,急着找秦泗求情,可秦婴有预谋,早就把秦泗打了一顿,秦泗少年脾气,火气极大。自己是因为府尹公子才遭此无妄之灾,自然把火气全撒到府尹公子身上,叫他讨了一身骚,落荒而逃。
府尹无计可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这辈子废了,这时节,师爷委婉提起:
“国公爷虽定了调,可到底这张四还没开口说话呢。”
从秦婴这里是死路一条了,可若是能从张四这里下手,说不定还有转机。
按照律法,斗殴伤人后,被打之人若是能主动原谅伤人者,能酌情减刑。
可张四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成?
师爷笑:“自古以孝治天下,父为子纲,他是没醒,可他父母若是发话替他原谅了,难道他还能忤逆父母不成?”
一语惊破梦中人。
府尹当即拍案,命人连夜将张四父母带到京城,好生招待。
张四受伤一事尚且未曾在京城中大肆传播开,他遂瞒下了真相,将自己儿子的罪责摘开,只说是儿子和张四本是朋友,偶然起了争执才扭打起来,至于原因嘛。
张四不是有个漂亮的妻子吗?推脱到她身上,便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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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竹影提心吊胆了两日,张四还是全无音讯,李三前后打点,又是报官,又是托人去寻的,可一无所获。这么点京城他能去哪里?荣竹影心中不安加剧。
夜不能寐,愈发憔悴。
这日晌午,门外忽的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心中一惊,只疑是张四回来,急忙强打精神去开门,迎面笑看去,却不是张四。
只见是衙役引着两个中年男女,和和气气对他们道:“这就是你们儿子的家,将你们二老送到了,我便走了。”
中年男女点头哈腰:“一路多谢官爷了,官爷慢走!”
荣竹影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两个人便是张四的爹娘了。
张四不在,这会面难免有些尴尬,她只笑着打量来人。
妇女面色黝黑颧骨高,给人一种精明市侩之感;而男的明显有些木讷,双手对卷在破袖中,瑟瑟发抖。
身后跟着两个黑壮的青年,瞧见荣竹影直傻了眼,迟眉钝眼的盯着她瞧,口涎流到下巴;还有个少女,和妇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薄样,叉着腰,来者不善。
张四行四,想必这就是张四的两个兄长和姐姐了。
人是能察觉对方来意善恶的,见到他们,还没开口,倒叫荣竹影心中一沉。
她发觉,这一家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势,都和张四截然不同。
胡氏上下打量荣竹影,冷笑道:
“我还以为那臭小子死在宫里了呢,若不是官爷和我说,我倒不知道他好好活着,还讨了个媳妇!原来就是你啊,穿红戴绿的,真是个狐媚子样。”
她把张四卖了后便再也没有管过,胡氏心里门清,张四体弱必然捱不过阉割,丢进宫基本等于死透了,她拿了钱就撇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