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东西,胆子真是不小。
她被迫微微仰起头,但是比起上次镇定了不少:“看起来阿伏兔没有好好转达我的意思呢。不如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不必了。我很忙,把你这女人的脖子拧断就得赶回去了。”
“还是允许我在临死前招待您最后一次吧,”她倒是出奇地冷静,“最好吃的大米也不是每天都能送到春雨那边的哦。”
“……”
夜间的府邸亮起了隐秘的灯火,多到可以开宴席的吃食被悄悄送到了主人的屋子里,用来招待秘密来客。
这一次他终于对贵族做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论当年的凤仙多么奢靡,论起享受生活,还是不如这些烂到骨子里的贵族。只不过她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政府与海盗的合作见不得光,”她亲自为他倒酒,“尤其是对我这种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来说。”
他把一整盆米饭端起来倒进嘴里:“主动招惹我们的可是你。”
吃完就更确定了。这女人私藏顶级大米,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对付他。
拧断脖子的利落死法还是太便宜她了。得让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才行。
面前的女人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已经预定了,还在絮絮叨叨:“话虽如此,但现在我跟您可是一条船上的关系。就算表面上再不和,私下也应该达成共识才对。”
“不是表面上哦,”他端起了第二盆米饭,“私下也很讨厌呢。”
“我知道,那么换个说法吧。德川一派原先手握重权,但如今大有不同。派系之争激烈,新政府尚未稳固,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大任,否则江户迟早会被其他天人生吞活剥。而对春雨来说,扶持在江户说得上话的掌权人,好处就不必多说了吧。”
“这跟我讨厌你有什么关系吗。”
“您对我再反感,德川派与春雨有共同利益这点也无法抹杀。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跟您好好相处的。”
她的笑容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味道。
就算撒手不管春雨的事务,这位昔日公主的处境他还是一清二楚的。她在德川派中看似风光,但情况不容乐观,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政权傀儡。要逆转形势也很困难,即便摆脱了德川家的控制,虎视眈眈的天人也会一拥而上,将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榨干,只为在江户分得一杯羹。
坐以待毙会加速灭亡,除非她能杀出一条血路,最后要么死在争权夺势的路上,要么踩着成吨的鲜血登顶。
显然,她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走上了结局清晰可见的那条道路。
“有意思,”他已经快把桌面上的米饭清空了,“你会做得比将军更好?”
这里的将军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她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不久之后您就会看到了。到那时您自然明白与我合作的价值。”
只可惜他不关心她的选择,也不关心她的结局。他关心的是春雨能从地球上捞到多少好处,以及还能利用她多久。从本质上来说,他跟那些等着瓜分江户的天人没什么不同。
或许有一点不同。等她失去了价值,他会像玩弄那种狡黠的白毛动物一样玩弄她,然后一脚踢开,任由她自生自灭。
对玩弄她感兴趣,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肯定。
吃完了所有东西,他才大摇大摆地站起来离开:“我拭目以待。”
回程路上才察觉不对。他这趟是来干嘛的?算了,反正吃得很高兴,回去在甲板上躺着数星星吧。
从那天起他再也不管春雨内部如何讨论她了。在他看来,合作的对象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德川派其他人,或者除德川派之外的一切势力。春雨是逐利的海盗,跟谁合作只看利益大小。
是谁都行,只要别阻碍他找乐子。
阿伏兔会定期跟他汇报一些重要的大事。之前也一样,但是自从达成联盟,每次讨论或多或少都会与她相关。
“呀嘞呀嘞,说起来我对公主殿下的行事风格还有些佩服。比起那位将军,她确实狠辣了不止一点。”
靠着将军的旧部苦心经营到如今,又先于其他人搭上了春雨这条线,手段可不止一点点。目前他听到的就有以下内容——拿亲近的长辈开刀,只因对方与她在政见上有分歧,威胁到她的地位;在德川派的内部斗争中推波助澜,唆使他人挑起矛盾,通过内斗消耗不同派系,逐步巩固自己的势力;面对天人的寻衅滋事则能做到忍气吞声,暗中拉拢,心机相当深沉。
阿伏兔会这么了解内幕,当然是因为春雨掺和了其中大部分事情。
“团长,独揽大权这种事她搞不好真的会做得到哦。”
“这个暂且不论,没发现她连我们也算计进去了吗?”
“有吗?”
“地球人惯用的肮脏手段罢了。春雨参与得越多,意味着跟她捆绑得越紧。也就是说我们有无数个把柄在对方手里,对她而言也一样。”
「同一条船上的关系」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这么做的好处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驱使春雨替她办事,坏处是一旦船被颠覆,船上的人自然各奔东西。
但是她好像完全不在乎。仿佛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就会不择手段、用尽全力地往前冲。
这倒是让他稍稍有点改观。顶着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压力,她已经做得出人意料了。
“说起来公主殿下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万一到时候被捏住了把柄,还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应对呢。”
带血的肉被扔进狼群里只有被分食的下场。到时候为了自保她会做出什么举动?真是令人好奇。
他笑眯眯的表情让阿伏兔有点背后发毛。
“那就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