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无恙嫌弃地撇开了目光。

“刚刚她说逸君生前明明见光痛苦,还不停作画。”檀不破话音刚落,华无恙便接了上来,“但是现在,画全部不见了。”

“明明我们白日来的时候,画还都在。”檀不破用手指摸了摸熟悉的桌,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走吧。他们既然能用半年布局,半日搬空画又算得了什么。”华无恙说道。

“那看在我辛苦一场的份上,大人发发善心告诉我,我砸墙时没有偏离,却没有逸君的尸体,也是这群人的障眼法?”檀不破跟着华无恙问道。

“你砸的那堵墙确实曾经存封过逸君的尸体,不过,有人先我们一步取走了,又重新封墙。”华无恙回道。

“我们配合得这么默契,大人真的不能告诉我逸君最后说了什么吗?”委屈巴巴的声音在华无恙身后响起。

“你似乎忘了,我们做了个交易,当时我没说我的条件。我现在想好条件了,我许诺你不将画妖带回,作为代价,你要同我回去。”华无恙背着手慢慢地转身看向檀不破。

“来,给您,收好了,别弄丢。”檀不破眼疾手快地将手上捏着的画作碎片塞到了华无恙手中,一个纵身飞速离开了暗室。

华无恙抬起头,看着那狼狈的身影,勾唇一笑,又渐渐归于冷漠。

檀不破站在厢房内,只听到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忘了问檀先生,你的檀,是哪一个檀字。”

檀不破低头,隔着长长的距离,看到华无恙无悲无喜的眼。

……

离开了鬼宅,夜已深。

街上空荡荡的,只剩檀不破孤魂野鬼一样飘荡着。

他此行来西南要寻一块拼图,为了拼凑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而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逸君。结果冒着暴露的风险,他不仅一无所获,甚至还被人抓住了尾巴。

想到华无恙在鬼宅的话,檀不破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阿破……你怎么了?”小森元气满满地从檀不破胸前跳了出来,落地化出人形,却发现他们此刻正在料峭春风中瞎逛着。

“唉,你爹我好像被人发现身份了。”檀不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蹲下身苦恼地薅起自己的头发。

“什,什么!那,我们现在往哪里逃?回青城吗?”小森急得绕着檀不破团团转。

“你觉得华无恙是个怎样的人?”檀不破抬头看小森,眼底满是迷茫。

“啊,她不是除妖盟的人吗?我们是被她发现了吗?完了完了……”小森也蹲了下来,跟檀不破两个人像是两只鸵鸟,紧张兮兮地在小镇大街上逃避起来。

“不过,我觉得她好像不太一样。”檀不破迟疑着说道。

“不一样?”小森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道,“她的手摸我脑袋时热热的。”

“不是这种。她,守信,讲道理。”檀不破托着下巴。

“守信,讲道理?这不是应该的吗。”小森怀疑自己沉睡的时候,檀不破把自己脑袋撞坏了,伸出肉肉的小手摸了摸檀不破的额头,金色的光芒刚亮了起来,一眨眼就熄灭了,是檀不破捏着小肉手挪开了他的额头。

“我好着呢。我的意思是,你有看到过除妖盟的人这样子的吗?”檀不破捏了捏小森的手,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唔,没有诶。他们都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会不会是美人计?”小森小圆脸上一脸严肃。

檀不破的下巴从颤抖的手上掉了下来,持续整日的防备紧张心态也被这深刻的分析击得粉碎。

无奈地伸出手指用力弹了一下小森的额头,檀不破带着都是为父教育不力的失望表情,说道:“回去还是得好好学习,一天天的乱用词。”

“没大没小。”小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朝四周张望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还要躲回青城吗?”

他们要躲回青城吗?

檀不破也在想。

当年九岁的半大孩子,可以害怕地躲起来。如今,逃避十六年,总有被发现的一日,况且他早已不是为了活着而逃。离真相越近,本来就越危险。总有一天,他会完完全全地站到太阳底下,直面曾经远离的黑暗。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檀不破站起身来,抻了抻全身的筋骨,挑挑眉看向前方,“先去收佣金。”

小森仰起脖子,两个金漆涂字的“龙府”牌匾在夜里闪得动人心魄。

果然,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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