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几年过去,忽然来人告诉她,张四还活着,还好好活着,背着他们在京城安家立业了不说,甚至连媳妇都讨上了!
胡氏闻言,怒从心头起。
可怜他大哥二哥还在打光棍,三姐的嫁妆都没凑齐,他倒是先娶媳妇了?长幼有序,这可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他凭什么敢抢在哥几个前面。
更何况,胡氏觉得,既然他活着,便应该回去给家里干农活,孝敬父母才是正道,他一个人在外头过好日子算什么!
胡氏对张四心怀不满,对荣竹影更甚。
再加上衙役已经吹了一路的耳边风,他把府尹公子说的百般好,直说他和张四是朋友,这次扭打纯属意外,一切罪责都赖张四那媳妇,是她动了歪心思想勾搭府尹公子,张四不查,冲动之下和府尹公子动手,府尹公子乃是被迫还击,这才不小心打伤了张四。
张铁牛和胡氏一辈子老农民,看见衙役都腿软,官爷的话他们哪里有不相信的?
心下已然认定,府尹公子是个冰清玉洁的,荣竹影那个狐媚子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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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忽然发难,骂她狐媚子,叫荣竹影猝不及防,可她到底顾及张四面子,只淡然道:“既是张四爹娘,我也是您儿媳妇,一家人说话和和气气的才好,不是吗?”
察觉到邻居们打量的目光,遂将她们请进屋:“外头风大,有什么事屋里说吧。”
张四不在,她现在处在劣势,只得先把一群人哄下来再做打算。
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哪里有这样一见面就把自己当仇人的?
话音未落,张大和张二便直直撞开她闯了进去,他们眼尖,看见桌上剩下的糕点,直接拿过来打开,掰了啃着分食,甚至一块都不给爹娘。
张四的姐姐张翠花也走进去,她眼儿盯着晾衣架上荣竹影的衣裙看,露出艳羡神色,伸手摸上面的花纹。
胡氏进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见锅碗瓢盆破旧寒酸,不由得皱了眉。看来张四混的也不怎么样啊,倒不知道他怎么走了狗屎运娶到个美若天仙的老婆。
她不知张四夫妻打算,两人合计反正都是要搬走的,所以荣竹影和他都捡着破旧的东西用,等去了青州再置办新的。
胡氏自顾自进了屋里,呵一声,自喉里吸出浓痰,吐在地上,用鞋子擦平,然后脱了鞋,掰着腿架上,在床上坐定了。
她放肆的打量屋里,忽然看见床头放着的包袱,伸手要打开。
荣竹影劝阻:“这是我和张四的东西,他嘱咐过不许人动的,老人家。”
说着护住包袱。
胡氏抻着脖子瞪她:“小娼妇,我是他娘!他什么东西我动不得?”
小女儿张翠花一把推开荣竹影,抢过包袱打开,放在床上,哇的叫了一声。胡氏看见,也瞪大了眼睛。
里面放着两套崭新的衣裳,还有双干净布鞋,并一个钱袋。钱袋里面放着几十两碎银——那是两个人共有的积蓄,预备去青州做生意的本钱。
张翠花问都没问,拿起里面的裙子,自顾自在身上比划起来,声音里带着渴望道:“娘,这裙子好漂亮啊。”
胡氏笑着摸了摸上面的花:“喜欢便拿走,你哥哥那么久没有回去,给你件裙子也是应该的。”
荣竹影看着张翠花系上裙子,张翠花矮自己很多,干净的裙摆拖在地上,蹭上了灰尘。
她冷了脸:“那衣裳是我的,要动东西也得先问问主人,不是吗?”
胡氏将那银子抓在手里,不由龇牙笑,忽然又虎起脸来,瞪向荣竹影,咬牙切齿道:
“什么你的你的,难道不是我儿子给你买的?花我儿子的钱还勾汉子害我儿子,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荣竹影面色一寒,她大概明白为什么了为什么张四那么讨厌提起他爹娘了。如此无理取闹的爹娘和不识规矩的弟弟妹妹,换做是自己也受不住。
她冷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那银子本就是我和张四一起攒的,衣裳也是我自己的,哪里来的花他的钱?再者,第一次见面,您就满口龌龊话污蔑贬低我,这便是当婆婆的公道吗?”
“我敬你是婆婆,是看在张四的面上,可如今我是他媳妇,和他是一体,你辱骂我便是打他的脸,可见你又何曾把他当儿子看?既如此,我倒不必给你们脸了。”
说罢,就要把衣裳和银子抢回来。
胡氏捉住银子不肯撒手,虎了脸:
“忘了本的小娼妇,我乃是你婆婆,你男人的亲娘!你是个什么玩意敢抢这银子?儿子的银子孝敬老娘乃是天经地义!你是个哪里来的狐媚子,哄的我儿子不认爹娘了还不算,连银子都敢抢?真是反了天了!”
张翠花也帮腔:“就是就是,我弟的东西就是我家里的,哪里轮得到你做主?”她上下打量荣竹影,眼露妒意:“娘,你瞧她那狐媚样,哪里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我们张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人家,我可不认个鸡当嫂嫂。”
胡氏一想,哟,正是这个道理。
若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这么漂亮,怎么肯嫁给张四那个窝囊费?定是花街柳巷出来的娼妇,被人败坏了身子,才不得不嫁给张四。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正争抢着银子,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