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竹影急忙忙来了,推门却没看见管家,只看见了管家婆,也就是惜月的母亲,情急之下问她能不能帮忙赎身,管家婆笑道:
“我可不管事,你得等我那当家的回来替你销了契,人有三急,他估摸着吃坏肚子去茅房了,待会就能回来,你且坐下等等吃杯热茶吧。”
荣竹影无可奈何,只得坐下。
管家婆很喜欢她,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因为她是惜月的母亲,荣竹影只得一一作答,忽然管家婆提起自己有一个侄子,和惜月差不多大,懂事能干,之前见过荣竹影一面……
荣竹影心里突突的跳,有些想跑,可碍着惜月面子,只得耐心拒绝。
管家婆打开话闸就关不住了。
荣竹影实在忍无可忍,打断她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管家还没回来,真的没事吗?”
她疑心管家婆在诓她。
管家婆一拍脑门:“哟,是的,都这么久了,怕不是掉茅坑里去了。”
她起身蹬上鞋,匆匆去了房后找管家。
荣竹影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捏紧了卖身契,想道:等到管家来了,她就能离开了。
她的目光越过高高的红墙,残阳晖映,满天云霞,荣竹影怔怔的望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是寻常景象,却叫人觉得奈何不得,它沉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就好像那夕阳被红墙峻宇吞没了一般。
夜暮四合,可是她还没找到回家的路。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荣竹影都有些麻木,只疑心是不是被耍了,忽听见脚步声。
她心中一惊,几乎是从炕席上一跃而起,心怦怦跳,好似重新活了起来。
“管家回来了吗?”
她笑着推开门,来的却不是张四,而是张四的干娘张嬷嬷。
*
张四自称爹娘早亡,最开始在府里的日子可怜的紧,遂便拜了厨房当差的张嬷嬷为干娘孝敬。
老人家看着她,神色不虞:
“兀那婆娘,你在哪里鬼混!我找你半日了!”
荣竹影眉心一跳,堆笑道:“原来是张嬷嬷,请问怎么了?”
张嬷嬷一向瞧不起荣竹影,觉得她狐媚魇道,看皮相便知是个不安分的偷汉命,如今侄儿无缘无故打了,更是全怪她头上:
冷笑道:
“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了,你相好的被人捉住偷东西,五花大绑逮住送官了!现在人在衙门里,还不知道受什么罪,那地儿尽磋磨人,倘他缺胳膊断腿了也未可知!”
荣竹影笑容凝住,不敢置信道:“他那么老实本分,怎么会偷东西?”
张嬷嬷啐道:“你休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四小子向来老实安分,怎么会得罪人?定是你勾了汉子撺掇的!我素来便知你是个不省事的主。”
无缘无故被送官,只有一种可能,他得罪了人,可张四那个一拳打不出屁的性儿,只会招人嫌弃,不可能招人恨,他唯一招人恨的地方只有一点:
他和荣竹影是相好。
荣竹影听见,浑身一震,却来不及反驳她,面上倏然一白。电光火石间,她忽想起来今天白日里秦泗的那句狠话:
“你和谁相好,爷整死他,好叫你死了心!”
是秦泗吗?
可除了秦泗,还能有谁?
这个府里觊觎自己的,只可能是四爷,秦婴是公正无私的大好人,二爷窝囊气,唯有秦泗混世魔王,什么都做得出来!
若真是秦泗,那他想整死张四,简直和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该怎么办?
荣竹影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绝望涌上心头,要她去求秦泗吗?可她不甘心,她捏着手里的卖身契,她好不容易就要出府了,要她屈服,如杀了她一般!
怎么办……
荣竹影摇摇欲坠,手中卖身契都险些掉下去。也许是急中生智,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个高大的身影。
秦婴。
唯一能制得住秦泗的人,是秦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