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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婴很快便带人找到了张四,就在府尹公子的私宅中,蜷在麻袋里,几乎是个血人。他伸手摸了摸张四心口,温热,尚有一口气,只是甚是微弱。
他蹙眉:“去请大夫来,用最好的医药,务必救活他。”
人命关天,他亦不敢懈怠。大夫很快来了,开了药,又施以针灸,总算是保住了张四的性命。
秦婴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瘦弱少年,声音冷淡:“去找他的爹娘兄弟,喊过来说话。”
他心里说不出的恼。
荣竹影是怎么瞧上这个弱不禁风,毫无半点本领的男人的?他甚至不能算个男人,那样伶仃瘦弱,好似风一吹就要断了一般。
秦婴要查,张四的过往自然无从遁形。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秦安咂舌。
张四原是张家坝里农户之子,他父亲叫张铁牛,娶妻胡氏,生子女五人,张四行四。
这这个张四在家中尴尬至极,自小便遭胡氏苛待,家务活全部交给他不说,还时常不给他饭吃。他几岁时便要去洗衣裳,捡柴火,割猪草,回家还会挨胡氏的暴打,苛刻之甚,连村子里人都看不下去。
张铁牛也觉得不妥当,遂将张四送去做了童工。可怜张四白天在员外家放牛,晚上回家还要耕地劳累,睡在牛棚里面。如此长到了十五岁,他的身子还不如十岁的弟弟高大壮实。
秦婴蹙眉:“虎毒不食子,胡氏缘何如此苛待他?”
秦安继续道:“据说是生他时难产,故而怀恨在心。他十五岁那年,他爹娘将他卖给了高福贤。”
秦婴蹙眉:“高福贤?之前那位景仁宫的掌印太监?”
“是,没买走多久,高公公就因为受贿被皇上斩杀。张四也因此被赶出了高府,遣送回原籍……可他没有回去,投在咱们国公府里做了个下人,直到如今。”
秦安说罢,叹口气,看向秦婴。
他原来只说张四是个不老实的,谁知道居然有这么惨的身世。
秦婴剑眉拧起,黢黑的眼瞳直勾勾看向了床上的张四,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声音冷淡依旧:
“将他衣服除了。”
既然是被高福贤买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要把他调*教成干儿子,送进宫去。
秦安愣住。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扒下了张四的裤子,看见那一处残缺丑陋的地方,他呼吸一滞,不忍再看。
他低声道:“回禀爷,张四果然是被高福贤阉过,那儿齐根断了。”
齐根断了。
秦婴不语,走出屋去,迎面又下了雪,黑云压城,他面色亦是阴沉冷凝一片,呼出的热气化作白烟,他看着满园雪景,心里又想起来荣竹影。
既然齐根断了,荣竹影为何说自己已和张四有夫妻之实?
他唤来春香,直截了当问:
“那日你替荣竹影验身,可曾发现屋里有什么端倪?”
春香想了半日,想起来一桩事:
“奴婢进去的时候,闻见一股血腥味,问起来,荣姑娘只说是小日子来了,有些癸水。”
秦婴冷声:“去命人问话,屋里屋外的搜!”
他非得弄清楚这件事。
春香不敢怠慢,急忙带人去搜,又询问房伺候下人,果然有扫地的丫鬟站出来,说那日后在草丛中发现了个包裹,里头有带血的小衣,她嫌污秽,遂烧了。
秦婴深吸一口气:“去查她癸水的日子。”
春香唤了惜月来问话,惜月不明所以老实说了,荣竹影的小日子规律的很,按照她的说法,验身那日,荣竹影不可能来月事。
春香面色一变,既然不是癸水?那血是从哪里来的?
她心中骇然,不敢再想。
“退下!”
听到这里,秦婴那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捏着手帕,干涸的绣花刺激着他的眼,男人面色阴沉,眼神阴鸷的像是要杀人。
春香和惜月匆匆离开了。
秦婴到院中种着的几丛竹子前。白雪压翠竹,葱郁竹叶上堆着雪,压弯了竹身。
雪压竹枝低,虽低不著泥。
他倒不知道她如此厌恶自己,不惜弄破身子也要逃离!他难道是什么骇人的洪水猛兽不成?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他给了她,她却这样躲避不及,如此欺骗自己,好似把他的脸面踩在地上践踏!
好一个荣竹影!好一个荣竹影!
秦婴冷嗤,伸手一擘,竹子被拦腰折断,哀鸣一声,掉落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