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显灵了,神童显灵了!”

稚嫩高昂的声音由远及近,穿过拥挤的人潮,扩散开来。

连湘镇,地处西南,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往日较为冷清。

现在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似过年一般。

每个人见面问候第一句,就是盛赞未曾谋面的“神童”。

“你们知道吗,隔壁二牛家他大爷,就贼抠门的那老头,上个月摔了一跤,那大夫啊都交代要办后事了,说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结果神童进去一看,人立马就好了,第二天下床就能拿拐杖打他儿子,现在走十里路都不带歇息的。”

“打他儿子干啥?”

“他儿子多孝顺呐,看着亲爹起死回生,一开心把家传的宝玉硬塞给人家了。”

“难怪那几天我见他儿子一瘸一拐,还乐呵呵的。”

“嘁,你这消息啊都过时了,我跟你说,就这个月上旬,胡大姨那小孙子,魂让那夜鬼给牵走了,人变得痴痴傻傻的,胡大姨那是出门哭进门嚎的,眼睛都快哭瞎了,神童就往他头顶摸了摸,嘿,你们猜怎么着,好了!”

“真有如此神奇?莫不是夸大其词。”

唾沫横飞的壮实妇人一听有人怀疑她所说的,手中的瓜子也不磕了,怒目横视打断她精彩发言的人,正要好好教训人一番,却发现开口问这话的是个身材颀长样貌俊秀的年轻人,目光清澈带着十足的真诚,左手边还牵着一个年画般可爱的男娃娃,乖巧得不得了,登时到了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

“你们看着眼生,外地来的吧?”妇人思绪一转,刚还激动的表情换了一脸慈爱,瓜子往同伴手里一塞,拉着年轻人走出了八卦的中心。

“婶子果然眼尖,我们,我们父子俩从青城过来的。一来到连湘镇,就发现这里热闹无比,可现在不年不节的……”

檀不破眉宇之间微微皱起,言语诚恳确实是无法理解这幅场景的样子,壮实妇人看着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一时又在心中叹气:唉,可惜了,是父子,还想介绍自家闺女的,这镇上可不常见这么好看的男子。

“三个月前,我们这镇上来了个神童,一出手啊就把病重的人给救回来,厉害得很。”妇人收起了小心思又开始夸赞起神童。

“婶子见过这位神童?”

檀不破走南闯北的多了,见过的“神童”、“仙人”、“老神仙”、“女娲传人”那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目前为止能不被他揭破身份的人数依旧为零。

“那哪能啊,神童哪是这么容易见到的,据说见一次神童得要拿出这个,”妇人说着朝檀不破使了个眼色,檀不破识趣地靠了过去,就见妇人悄悄比了一根手指在檀不破眼前,“金的。”

“嘶,神童不应该是普渡众生不求回报的吗?”

呵,这要不是骗子,他原地抄写名字八百遍。

檀不破边在心里吐着槽,小算盘跟着嘚啵嘚地打了起来,眉梢也微微挑了起来。

妇人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刚她还觉得这个年轻人上道,没想到这么不谙世事。

仔细再一审视檀不破,就发现刚刚被他的皮相给骗了,眼前年轻人的一身青色道袍已经洗得发白,背后行囊里似乎还插着一根破木棍,很是落魄潦倒,最值钱的看起来就是他身边这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

这可不能做她的女婿。

想着,语气少了两分和蔼,“神童出手就是起死回生,那俗物就是给他买补药的,元气,元气大损懂不懂?”

说完,觉得跟两个不懂神童厉害的人聊着也没什么意思,一挥手绢就扭着腰走向自己的街坊邻里,去继续她们的八卦和盛赞了。

……

“哼,父子,你倒是挺会占便宜。”壮实妇人一走开,檀不破身边的男娃娃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你那么小丁点,难道还想跟我做兄弟?”檀不破毫不在意地回着话,好看的眼睛却没闲下来四处逡巡着。

“咳咳,按照年龄来算,你可以当我第——二十五世孙。”任森掰了掰手指,仰起头期盼地看着檀不破。

檀不破低头觑着只到他膝盖的奶娃娃,嗤笑了一下,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还孙子呢?人别把我们当疯子就不错了。”

任森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巴,看向别处,不理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突然看见了什么,任森摇了摇檀不破牵着他的手,“诶,那边人多,我们去那边看看,我能感觉到那边有生意。”

“刚才你还说这边有祥瑞之气,必有大生意呢。”檀不破撇撇嘴表示对小森的不信任。

“谁让你不会说话的,把我们的大生意吓跑了。”小森话音刚落地,人已被提溜着离开了地面。

檀不破毫不客气拎着小森的后衣领提在自己的眼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你是想把我卖了给人当女婿,然后搂钱跑路吧。”

小森鼓着腮帮子,汤圆一般浑圆的脑袋扭向一边,就是不看某个眼睛里已经刀光剑影的男人。

檀不破正想去拧小森的脸,小森居然主动晃了晃自己的小身板把脸凑了过来,“阿破阿破,你看那边那个姑娘,是不是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容易被妖怪盯住,我们去骗——不是,我们去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助吧?”

檀不破闻言眼睛一亮,拎开挡了视线的小森,前方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高挑而又英姿飒爽的姑娘在那鹤立鸡群地站着,一看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外乡人。似乎和他们刚刚一样也在探听神童的来历,围在一旁的几个少年手舞足蹈比划了一番,那个姑娘就抛了一个银裸子过去。

“毓秀山庄的霓裳羽衣,材质考究工艺繁复,花无容一年只做一件,件件不同;甘泉宫的琉璃簪,千年寒玉所制,工艺不可考;子云亭的白丁靴,可以日行百里,腰不酸来腿不疼;钟鸣阁的云销刺,唔,上面好像还有离门的法阵,千金难求啊。”

檀不破放下小森,屈指弹了弹他白净的小脑门,“这是富贵吗?”

小森愣愣地点了点头,这还不是?都抵得上他们好几十年,不对,是好几百年的衣食住行了吧。

“你可真是虚长了这百年的道行了。”檀不破蹲下身来,哥俩好似的搂着小森教育道,“这是泼天的富贵都换不来的地位。”

看着小森似懂非懂的模样,檀不破耐心解释,“童家在青城也算有名的富户了吧,前年童家大小姐看上了甘泉宫新作的吊坠,就指甲盖那么大小,结果捧着金山银山去,人家愣是不卖,还将她轰了出来,隔壁三花大婶拉着我讲了好久。”

小森张着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檀不破正感慨孺子可教,就听到小森咽了咽口水怀念地说道:“三花大婶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檀不破叹了口气,几百年了,就知道吃吃吃,什么时候自己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拧了拧小森白嫩圆乎的脸颊,檀不破没好气地说道,“那位姑娘应该是什么大家族的人,而且看行头也是个捉妖师,我们就不要过去自取其辱了好吗?万一人家家长找来,你那小短腿逃都逃不走。”

檀不破羡慕地又看了两眼那位姑娘,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牵着小森的手走向另一个方向,“走走走,那边那个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咱们忽悠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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