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关在了露天的囚笼里。
檀不破回过神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支人参正静静藏在内衣夹袋中,才长长舒了口气。
梦中那听到的戏曲还在断断续续地持续着,仔细听来,居然是个男声,抑扬顿挫清越悦耳,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在下檀不破,敢问隔壁的兄台,你也是被抓来的吗?”檀不破隔着厚厚的土墙打了声招呼。
那戏曲声戛然而止,隔壁的坑里响起了一阵哐啷哐啷的动静。紧接着一个清越的男声响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他乡遇故人的欣喜。
“檀兄好,在下顾西城,吴越人氏,善音律。原来隔壁那位兄台被带走以后就没回来,这三天我的曲子只能唱给自己听,别提多郁闷了。幸好檀兄你来了,怎么样,我唱得如何?是不是颇带一种秋日寂寥之情……”
檀不破本想问些信息,然而坐在坑里听着对方越说越扯得无边际,想要制止,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插嘴的余地,没想到才刚刚遭受妖物的嗅觉冲击,被抓来还要遭受听觉荼毒。
阻止一个话痨继续讲废话的方式,大概是让他把废话全部讲完。
无能无力的檀不破索性靠着土坑闭目休息了起来。
半个时辰以后。
“三天没同人说话真是憋死我了,现在舒畅多了。檀兄,檀兄,你还在听吗?”顾西城单方面交流了许久,才发现最初与他打交道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恩。”檀不破简单地回了个单音节。
“还没请问檀兄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不瞒你说,我来坎山赏景,赏着赏着吧,就被这群山魈给抓过来了,可惜还没将美景给画下来,可惜,太可惜了。”顾西城又开始说起来。
眼看着对方又有扯远的趋势,从嗅觉伤害缓过来的檀不破立马打断道:“在下想抄近道回家探亲,结果在山里被个老太太碰瓷了,刚送她回家,她就变成了山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倒。”
“山魈力大速疾,恐在这山中称王称霸许久,檀兄你居然单枪匹马打倒了山魈,真是吾辈之楷模!诶,那檀兄你怎么还会被抓来?”顾西城先是称赞不已,语气一转又质疑了起来。
檀不破心说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截了胡,无奈解释道:“在下只以为打倒一只山魈便可逃脱,未曾料到它们一家子都出动了,寡不敌众!”
“檀兄莫要妄自菲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几十上百只手呢。”顾西城虽然话多但是善解人意。
不过檀不破并不需要他这份善意,更需要他的信息。
“顾兄,你说这儿原先有人……”
檀不破话还没问完,对方已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起来。
“我是七日前被带到这个囚笼来,彼时周边还有两个人,期间我们还相谈甚欢。五天前,其中一人先被那山魈带离,三天前,又一人被带离,只剩我孤零零在这儿唱戏,无人欣赏,简直是暴殄天物。”
檀不破对‘相谈甚欢’这事不置可否,直截了当地从顾西城一大堆话中提取有用信息。“顾兄的意思是说除了这两天,并没有山魈来?”
“有只山魈愿意来听我的曲子,也不是不可以……”顾西城哀叹道。
“顾兄没想着逃走吗?”檀不破看了眼横在头顶的木栅栏,似乎也没有十分牢固的样子。
“被抓来的当日我便试过了。你别看这木头松松垮垮的,帝屋树的树枝,牢不可摧,也不知道那群山魈从哪儿弄来的,居然用作囚牢,真是……物尽其用!”顾西城语气里似乎含着一些赞许。
檀不破站起身,才发现这个囚牢挖得有些浅,他弯着腰便能轻松够到头顶,摸了摸那些木栅栏,看似普通的木头居然温润如玉,隐隐散发着松柏的清新香味。
这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树——帝屋树的树枝。
“既然上面出不去,那挖墙如何?”檀不破看了看四周的土,这总不能也是传说中的皇天后土吧。
“我这芊芊玉指是用来抚琴的,挖泥巴太跌份了。”顾西城说道。
一听有戏,檀不破习惯地摸向后背,打算用木棍砸墙——这活他刚刚干过,有经验。一摸摸了个空,才意识到不仅破木棍丢了,行囊也不翼而飞了。
勤劳勇敢的檀不破从不轻言放弃,没有丝毫犹豫,就用手开始挖起了土墙。
“檀兄真是令我汗颜,古有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今有檀兄愚公移山,感人,真的感人。”顾西城听到动静又开口说道。
檀不破直觉他这话是在讽刺。
然后就又听到顾西城说道:“不过檀兄,那群山魈好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