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个未来名人,时间已是十二点过半。

这个点,解予安估计连午睡的床都铺好了。

此时再回去也没什么意义,纪轻舟便索性去对面的杨记小吃点了碗排骨面作为午餐,简单地解决了这一顿。

吃罢午饭,将碗筷送还杨记,纪轻舟坐在门边的竹靠椅上,边吹风休息,边拿出纸货店购买的棉浆纸,依照之前的旗袍设计图,在纸页上绘制需要定制的织物图案。

这是一个大工程,除了要考虑图稿和真实衣片间的大小比例,图案在布料上的排版间距、衔接布局及重复次数都同样重要。

花费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绘制完一组花卉图案,以铁皮盒装的水彩颜料上完颜色后,纪轻舟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巷口清爽清寂的梧桐树。

温暖阳光笼罩的午后街道散发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陶记酒楼养的黄狸猫懒洋洋地趴在门口的酒坛上打着盹。

巷口的烙饼摊弥漫着焦香味的烟尘,它却兀自不动,睡得安然。

巷道里行人稀稀寥寥,连随处可见的土狗都罕见路过,更别提专程来逛街购物的客人了。

此时生意最好的地方当属茶馆和咖啡馆了吧?

纪轻舟心里想着,将画完的纸张夹在速写本中,准备暂时歇业,去附近的绸缎庄走一趟,先把定制面料的问题解决。

然后顺带的,将那件鹅黄旗袍所需的料子买回来,这样待两姑娘的尺寸送到,便可立即动手制作。

结果他刚解下围裙,背上皮质的斜挎包,拎着外套准备出门,这时又来了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士,带着司机,来他的店里定做旗袍。

依这位汪姓女士所言,她是沈南绮以前在圣玛利亚女校的同学,来他的店里是为了支持一下好友外甥的生意。

纪轻舟闻言自然是放下背包热情招待。

最终这位女士选择了一款裙摆有流苏设计的黑色直身旗袍,面料是菱格暗纹的真丝提花缎,正好和鹅黄苎麻面料在同一家布庄有售。

待汪女士留下姓名离去,纪轻舟以防之后还有生意上门,就改变计划,又在店里待了两小时,忙碌着皮夹克的缝制工作。

结果到头来只等来了一个老顾客,前来取走前两日放在店里更换里子的棉布长袍。

接近四点时,纪轻舟见确实没什么生意,便提前关门,在门锁上挂了个“有事请转告隔壁理发店”的牌子。

随后拿上速写本,匆匆地走出了巷子。

他首先去的是位于同孚路一家名为“王善兴”的绸缎庄。

这家店的老板是嘉兴人,卖的大部分都是从当地农民织户那收购的丝绸,同样品质的料子,价钱要比对街那家宁波人开的苏缎庄便宜几分几厘,只是花色上没有那家丰富。

纪轻舟制作那套衬衫裙的料子是在这家购买的,之前也问老板讨要过一些小样,王老板知道他是开成衣铺的,秉着“和气生财”的理念,对他态度颇为友好。

听闻纪轻舟的诉求后,年逾五十已有些谢顶的王老板摸了摸胡须稀疏的下

巴,语气慈祥道:

“你这花纹看似简单,仔细一瞧却是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所用颜色颇为繁杂,不好染。()?()”

纪轻舟听出他话里有话,直言道:“您不妨开个价?()?()”

“不是开价的问题。()?()”

王老板将画稿还给他道,“我直说吧,你若是要大批量订货,那这生意好谈,可你只要一匹两匹的,我们连人工的消耗都赚不回。除非你愿意出大价钱,否则,不仅是我这,任何一家绸缎庄都不愿接的。?()_[(.)]??♀?♀??()?()”

纪轻舟犹豫几秒,问:“您说的高价,大概是?”

王老板想了想,比了两根手指。

纪轻舟挑起了眉:“二十块一匹?”

王老板摇头:“两元一尺,你想要杭罗,那么一匹五丈,一百大洋这是最低价。”

一百大洋!

这才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啊!

纪轻舟吃惊,掏空他口袋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况且人家施小姐能接受的面料成本最高价也才五角一尺。

纪轻舟顿感为难。

他想过此时的印花工艺多依赖手工,不论是模板还是筛网印花,成本肯定都不低,却没想到王老板听闻这门生意,连谈都不想谈。

“可这成本应该也没有那么高吧?”纪轻舟有些怀疑王老板是不是想给他施压,逼他抬高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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