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中便越恨,少不得将那递送奏章的太监拖了出去,也不计数了,直接打死消账!
必须要说,皇帝的这一处置虽说是因为动不得程铮——也实无「理由」「动」程铮才只能柿子挑软的捏,可真要计较到「柿子」之时,也需得说一句皇帝还并未就真捏到切实的那颗柿子身上了。
——毕竟这事儿还真不是只能「苦呵呵」做「搬运」一流苦力活的小太监的锅,而实是帮着皇帝整理每日所需处理的奏章乃至于在皇帝默许的范围内帮着皇帝往那些个不怎么重要的奏章上披红的掌印太监所为!
本朝的太监虽说并不如唐朝末年那般能掌朝政乃至将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帝都能直接握在手中了吧,但因着他们到底比大臣更好掌控……还已绝后!故皇帝也并不排斥他们在一定范围限制中参与到朝政的「处置流程」中——
毕竟,要皇帝真一人肩扛天下,那也真是十分之考验皇帝的……生命力的,不就生生累死,怕也会短寿整几十年。
尤其是这等帮着皇帝整理每日奏章等「小事」,那更是自开国□□之际便就由太监做熟了……还至今都没发生过人借机将奏章给直接销毁了……一流的事故。
——可,这有的事儿也不定只有销毁一条路可以走啊?但凡能拖一拖,就能拖出多少「可能」来啊?
比如说现下里的这件。
小太监——尤其是只可按摞按堆将奏章从一处搬运至另一处活计伙计的太监是不敢……也不能就在奏章上做手脚的,但对于能识字且得皇帝信任可翻看奏章并按着所奏之事的轻重缓急将当日奏章排出个批阅先后顺序的掌印太监而言就太简单了。
乃至都没人能察觉出这人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前一日没能批阅完的奏章转换到后一日的最后的:
即便皇帝愿下放一定的信任给掌印太监使之得以帮着自己做些整理排序号的事儿吧,却也不会真就信任到放这太监背着人做事儿了!少不得由着满御房的太监宫女……不定其间还有真领了皇帝御旨监视的。
只可惜,既已是能坐到掌印太监的位置了,这人又如何会毛手毛脚到任由旁人看出自己是如何做手脚的了?不定还会连那等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都比不过他练出来的「唯手熟尔」。
——不过是这等本事平素里不会轻易暴露,更是非重金难以请得其出一回手罢了。
再有,若连后路都没能找好,这人又如何会敢于轻易就收了勋贵们的银子?即便太监都是断了根的人,却也不见得会是同肯断了自己命的傻子,所以便皇帝翻看到那封由程铮递送上来的有关围湖问题奏章的时机实有些超出掌印太监的所料吧——谁能想到这皇帝竟是有天会勤奋到清空了桌案呢?但洗脱自己责任的说辞是早已备下的……更连替死鬼都已经预备好了!
故在那倒霉催的、只负责搬运奏章的小太监连冤枉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活活被打死了之后,这掌印太监不但能保全自身,还能在保全自身之余悠哉悠哉的与那些个付了他银子的大人们暗示:
皇帝知道啦!好家伙。
众人正是一团乱不知如何才能将过错完完整整的自自己头上扣到对家头上的时候呢,乍听闻皇帝竟是也出人预料的提前「下场」了,顿时就很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若能早知今日,还不如就听了侯国公等人的劝阻呢,毕竟只洗清自己可比一面洗清自己一面抹黑别人轻易多了。
也更能省时间。
只,这时候再说这话也不免太迟了些,至少连侯国公自己都在听闻到同僚——亦是同党的抱怨之际很是呵呵了两声,却是甚话都说不出了:说什么?还能真开口骂人不成?
罢了罢。
再有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直到
掌案太监将皇帝已有阅览过程铮奏章的消息出来后,众人竟是又等了两三日都没能等到皇帝发作这事儿……就好似他将程铮的奏章留中了一般。
不,该说这特么的就是留中啊!
如一般而言,被留中的奏章多是皇帝暂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少量会是皇帝虽有处置的规程了却是不适宜应用在眼下的——至少对现下里这位陛下而言,其行事也几乎可循着这一「铁律」摸索了。
若特殊而论,这次被皇帝留中的这封奏章不但有关系到整个统治阶层的根基更是由程铮所呈,也就真真是前者处置不易,后者更能使得皇帝止不住的开始自我怀疑:我这般做,没错吧?至少也没傻乎乎的就一脚踩进程铮准备好的陷阱吧?
故,皇帝的「忍」,想也会是不得不忍,至少在寻出一能应付了程铮的刁难——哪怕只是皇帝自己想象中的程铮的刁难——的路途前,想也能知道他该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也因此,哪怕众人都不免会为了皇帝的作茧自缚而惊一声叹一回:好好的皇位竟是坐得如此「憋屈」,也太没得那万人之上的恣意了吧?但若皇帝不是这样多疑又无能的人,那他们又如何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单一份站队皇子间的夺嫡争斗的「功绩」就足够送他们一大家子的血染菜市口了!
就忙不迭的转身先将自家的狐狸尾巴个处置干净咯:哪怕土地并不是一样就能从人前藏起来的物什,且诸人更是舍不得就因着这事儿而将自家的财产就往外推吧,但寻一借口多少掩盖下自家土地的来路什么的,也还是能的。
是的,也直到此时,众人工作的重心都还不在那什么劳什子的围湖造田引发洪涝之上:便这程铮所奏者是真的,却是又如何呢?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儿……虽皇帝并不是秦二世,他们也并非阉人吧,但联起手来教一教程铮「做人」,也还是能得的。
且其所用,也同回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手。
——即,程铮不是想着以万民之命……不,鉴于程铮的围湖水患说实是真假未知,故此刻也不好就说他是以万民之命,而是携万民之名威胁人才是!可惜的是,便程铮能裹挟了这一名头来威逼勋贵,但勋贵们又如何不能就发动了自己名下的佃农再倒逼程铮了?
还连喊冤的话儿都是现成的:水患之说尚真假难辨,可要是收了地儿使得他们无田可耕了,那饿死却是实打实的就在几日之后了!就更别说为了生存,为了讨要一口吃的,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却是说不准不好说的了。
比如,□□?
这,也就是勋贵们找出来的预备着应对程铮的后手了,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不是一句空话,便程铮能想到裹挟民意这条路子实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期吧,但他们也终究不是白比程铮多吃了那些年的米饭的,要论手段也真真是能教导程铮一回什么叫做「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儿」,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民意当着是这么好操控的?民意又当真是你能操控的?却看那浪涛打翻的小船上,又到底坐的是谁!
在相携备下了这手之后,众勋贵大家又毫不停歇的开始着手整理自家的灰黑色产业,寻着方儿的将之找到能见人的名头。
这其中,最受勋贵们欢迎的也还是□□昔日所下的「功名在身者可不必缴纳赋税」的旨意了,乃至为了叫自家那些明显已经超出□□明令的可免赋税面积的田地同能「沐浴」圣恩,他们甚至都不惜将某些土地分散了归到或依附于自己名下的读人身上或就直接叫自家下仆的亲属出面顶账了。
什么,恐后者没得免税的名头在身?
怕什么。
不说这手本就是用来应付最高位的那人……那几人,便说真到了需要缴纳赋税的时候怕是不会有哪个基层官员没眼色的真就敢于到
自家的地头来催租的!
若再论什么这土地若是真就转到别人头上去,再收回来却是难办之类问题……却说的难听些:便人命,对这些勋贵而言都不过是一两句话儿的功夫,又还有什么会是能真正困难的呢?只要他们自己不相互争斗了去,也真是凡他们之下的人,与那能随便一脚就踩死的蝼蚁又有何异?
众人俱是心眼极清明的,至少在不计较良心单论利益得失的时候俱是勇于争先的不甘落后的,此时有了程铮的逼迫和皇帝的虎视眈眈,出手也就只会更加利索几分!便其人现下里不在江南,可那处置的手段也真真是程铮连看了都要真心实意的夸赞一声:
学习了。……
只,也就在众人认定了程铮的围湖造田论不过是一不但不高明还破解起来极为轻易的「借口」,故真要论破局之道,也还要看□□昔年的圣旨同程铮这位尚未正位……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登上大宝的储君到底谁能「说话算话」的时候,同有听闻过程铮的围湖水患论还不止知晓程铮的围湖水患论更「深知」程铮又打算如何解决这一忧患的宗室们,却是静悄悄的开始挖勋贵们的墙角了——
还特么的能挖得勋贵们感恩戴德,几乎都要错以为宗室们俱是下凡间来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又或者是他们异父异母的兄弟叔侄?不然也真没得这样「无私奉献」的:宗室们……还是同程铮才是真有着同一先祖的宗室们,居然愿意收购勋贵大族们见不得人的「黑产」?
嗯……
也真是无需细想就很耐人寻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