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身边的小厮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解释世子爷喝了太多酒,旧病复发了,被抬到了暖阁里等御医来治,叫世子妃不必再等,早点安置。
后来,季商织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新婚丈夫。
她是个娴静的人,说得不好听就是闷。这些天也只随随便便地让绛云去过问了一下,管事的答复都是世子病重,怕把病气过给了世子妃,所以不宜见面。
其实说白了,就是敷衍,可见晋王府上下有多么不待见这桩亲事。
无非也是看在是圣上亲自指婚,才肯做点表面功夫,实际上这个新妇的颜面根本无人愿意顾全。
不久后就隐隐传来一些她克夫的议论。毕竟洞房花烛夜就没起个好头,以后的日子怕也难以和美。
不过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这点琐事,就像她同样不在意屋子里那群人的闲言碎语。她懒懒笑了笑,从容地推开了门。
里头的贵女们都被唬了一跳,纷纷嗔然望来。
来人雪肤花貌,身长肩削,眉目间透出一股迫人欲窒的妖冶秾丽,一双微微下凹的莲花目泛着琉璃夜光般的茶色。如此端雅妍秀的面容上,高挺工细的鼻子却有个微微翘起的鼻尖,看上去平添几分娇憨与倔强。
如此佳人,别说是在她们的见闻里,哪怕是在画中也未曾见过。
短暂地呆愣过后,落在季商织身上的目光就纷纷化作了或是嫉妒、或是不屑的视线。
——就算容貌生得不错又如何,还不是出身微贱!
季商织倒也不在意贵女们的神情,敛衽一拜,笑道:“妾身收到了表小姐的拜帖,可路上因为点事耽搁,来得还是迟了。惊扰了各位小姐雅兴,还请海涵。”
贵女们皆不做声,蓦地人却有个锦衣女子望着季商织讥笑:“我还以为苏娘子只喜欢在院子里捣鼓木头和菜帮子呢,谁知道竟还会赏花,可真叫人讶异。”
她一语罢,视线轻蔑地落在季商织的那双手上。
京中贵女的手指大都保养得当,成日用鲜花汁子浣洗,浸润出莹白细嫩的皮肉。而季商织的手,却是粗糙无比,指尖上还有不少伤痕,指甲为了做活方便被铰的很短,一看就是乡下人的手。
绛云在一边听着旁人对自己主子这一番抢白,不由得生出愤慨。即便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也想维护一番季商织。
然而季商织只是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面上滴水不漏地笑着:“花草有情,不止开在朱门,也会生在山野。观赏生灵之美不分贵贱。”
说罢她大方落座,让绛云将自己做的点心端上来。行止风仪优雅得体,毫无错处。
那一束束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巴望半天,也没寻到可以哂弄之处。
叶灵蕴摇着手里的纨扇,静静地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了不明的情绪。
宴散后,季商织从容不迫地告退,带着绛云离开了花厅。
“夫人,别看这群贵女各个拿腔作调,实际上心机多得很。您以后可得小心她们。”绛云忧心道。
季商织伸了个懒腰,浅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再说我也不欲与她们纠缠。”
两人走着走着,却见着一群下人焦头烂额地要出门寻人。众人见了她,也不行礼,只是草草地颔首。
绛云认出了那伙人,纳罕:“这不是世子爷手底下的人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两人还没走远,就隐约地听见那伙人在背后吆喝:“王妃说了,王爷五日后回府,要咱们快去把公子弄回来,好生拘在家里!”
“可是公子他说这几天要和杜姑娘一起……”
“别管了,快去吧。要是王爷知道公子把世子妃扔在家里,又跑去画舫厮混,到时候准把房顶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