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浪舔了一下嘴唇,说猴子酿酒果然有点甜,听到好姻缘三个字,就不怀好意地望着韶仪,还要絮叨,韶仪撕了块肉塞到他嘴里,堵住了他舌头。
李教授说刚才他和张璟看了一遍四周,这地方应该是个古僰人的战斗据点,肯定有不少武器,一会去棺材里再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现在是人身安全第一,先找到工具自卫,然后再找出口。
叶浪建议大家爬到石柱最上面,试试能不能从这个石柱顶端挖洞出去,那边地势最高,应该离山顶的距离也是最短。
郑南说上面自己没去过,提议大家休整几分钟,众人清点能用的装备,一共有三只手电筒有电,收起来应急备用,四把潜水小匕首,叶浪和李教授拿渔叉带四只箭。
郑南握一把尖头铲子,就把棺材里发现的那把僰人弯刀递给张璟,张璟摇头说不会用,让他给了韶仪,又让他把取火的火镰,还有熄掉的几个火把随身带着,韶仪也把绳子全收到肩膀上斜背起来。
整理完毕,叶浪握着鱼叉一马当先爬在最上面,斜着爬到一个悬棺边上,众人抬头看到山洞越高的地方,悬棺就越稀少,每个悬棺后面都有一个狭窄的洞,像碉堡一样开着哨口。
李教授说这些僰人战斗时就躲在哨口后面,利用猴子攻击,再用弓箭杀敌,看着前方有悬棺,就转头对郑南说,你帮小叶去打开棺材,只拿武器,不要碰别的东西。
郑叶两人把棺盖稍稍抬起,慢慢一推一拉,合力移开一个口子,韶仪看到这个棺材外形不小,里面的空间却很狭长,勉勉强强地正好躺着一具黑色的尸骸,早就看不出原貌,边上也是一尊酒,一把弯刀,还有些腐朽的衣物,叶浪拿了刀在手上,嘿哈嘿哈地舞了两下,踢出一阵细碎的落石声,吓得郑南连声制止。
郑南弯腰从尸体侧下方轻轻拉出来一截弓箭,竖起来有半人高,摸着厚重的弓身啧啧称赞了一会,抬头看到李教授的眼神,又没有弓箭,只好放了回去。
众人接着向前爬,这时韶仪变成了先锋,他想到棺材有个奇怪的地方,就问李教授这些棺材怎么都没钉钉子的,还有这些棺材里面又厚又窄,是不是有夹层。
李教授在下面说道:“根据前些年国内的相关研究,僰人悬棺都是很早之前就建好,或悬吊,或用架子搭台子,运到悬崖上的。棺木是一整块楠木挖凿做成的,所以看起来非常厚实。估计是这些僰人士兵,死前发生了一些事,或者战死殆尽,所以来不及钉上钉子。
韶仪看着脚底离地面越来越远,那个大火堆变得像一只火把一样大小,跳舞的人俑已经看不清楚了。心想还好视物不像白天那么清楚,不然爬这么高肯定会恐高。脚底的岩石上有一层一层的褶子,正好可容一脚宽度,加上手上抓住树藤,倒也不觉得非常累,恍惚觉得像是置身罗马角斗场的观众席一样。
众人爬到了洞壁连接吊桥的地方,从这里看到吊桥是藤条缠成的,九条吊桥连接到中间的石柱上,不过在这边看去已经不能称之为石柱了,有三间房屋那么宽的大岩石,像空中楼阁一样。
叶浪看到吊桥连接山壁的一头极细,仅有鸡蛋粗细,就说这桥看着不结实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韶仪低头细看这些藤条一直长进了岩石的缝隙里,然后像爪子一样分散开来,像爬山虎一样铺满整个山洞。就回答说如果这植物没干死的话,应该足够结实。
郑南看到吊桥一侧四五米高的上方,还有一个最高的悬棺挂在上面,已经接近洞壁顶端,贴着黑黝黝的墙面,刚才没发现,于是跃跃欲试要爬上去。
李教授看着他摇摇头说道,这里太高了,很危险。不过僰人悬棺,地位越高的首领,葬的位置越高,里面说不定有合适的武器。
韶仪看到棺口已经接近洞顶,顶端又有弧度,藤条可以扒着做辅助爬上,但是不一定能临空挂住人,上面很难站住脚,更别说用力开馆了。
叶浪一听有武器就来了劲,说最好来把鸟铳什么的,大宝剑什么的都行,嘴里说着话就已经攀援了上去,他身材较矮,上去弯着腰行动还很敏捷,郑南紧随其后。
韶仪把绳子从肩上解下来,扣上潜水服上的8字环扣,又打了一串的单结,贴着洞壁上去,把绳子绑到悬棺下方的横木尽头,递给两人让他们绑到腰上,然后转头看着紧张兮兮的李教授和张璟,笑着说道:看看他俩像不像修空调的,我给这个棺材上写个格力空调,不知道后来考古的人看到会怎么解读,哈哈哈哈。
张璟一看确实很像装空调的工人,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这时候突然喊道:当心!
韶仪笑容还在脸上,听见呼声不对就把脸撞到洞壁,头顶一块又黑又重的棺板斜着落下来,差点砸到他身上,过了半天才听见棺板轰然落地的声音。
这时仰头看到叶浪双脚落空,倒栽葱挂在横木上,韶仪上前使劲托着他的屁股,他连拉带推终于爬回去,扒着棺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刚才幸好有绳子扣住,不然这么高摔下去有死无生,韶仪在下面喊怎么回事,怕人多横木不结实,侧过身爬到旁边的岩石上。
叶浪惊魂未定,还在摸着胸口,郑南站在悬棺的另一头,离得较远,这时才反应过来,指了指洞顶,韶仪看到一排弩箭深入岩石,插在洞壁上,应该是棺材里发射出来的。
只见叶浪骑在横木上,握着一把纯黑色的小巧弓弩,扳动上面的开关,发出几声低沉的合口声,喜不自禁地叫道:“这玩意居然还能用!说着低头从棺材里拖出一束不起眼的弩箭,一根一根地插到弓弩的槽子里卡住。”
韶仪警告说这东西太猛了,当心开关松了,万一走火就完蛋,千万不要对着人。
叶浪哪里舍得松手,忙说没事,“上面还上了油,你看这僰人大将军死了还抱着,没找到火铳,这喀秋莎火箭炮也将就用用,这下不怕那些猴子了。”说着放下弓弩,伸手进去想把剩下的箭拿出来,结果箭袋一扯就成了粉末,散开来没法收拾,郑南见状就拿出备用的火把,拆了几根结实的布条丢到他面前,让他捆起来。
叶浪夸他聪明,“小伙子真是天生的猎人,“大自然的主人”,难怪一个人能陪着猴子们过半个月,再过几天你就能称霸猴群。”一边扎着箭垛,一边摇头晃脑地朗诵道:“在大森林里,你不能像个客人,得像个主人。只要肯动脑筋,一切东西都可以拿来用。”
韶仪就向大家打趣说:“这人是我们村著名的神童,天生是个读种子,小学课本倒背如流。”
边上的郑南哭笑不得地听着叶浪的夸赞,绕着棺木准备下来,这时看着棺材,“咦”了一声,目光盯着里面黑铁一样的尸骸,又攀援回去。
这具尸体是倚着棺材侧面坐着的,可能是死于战斗之中,手里抱着的弓弩已被叶浪拿走。郑南在尸骸后背下方轻轻扒了一会,拖出一个圆墩形的东西,磨在棺底上发出铿锵的声音,看起来很重实。
“鼓!?”韶仪看着郑南抱在怀里的东西,惊讶地说道。郑南拿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露出长了绿锈的底色,望着李教授说道:“是个青铜鼓。”又对韶仪说道:“你也认识这东西?给我敲个小苹果听听。”
叶浪在边上起哄说:“他是我们村口酒吧的灵魂人物,著名退堂鼓一级鼓手。”
韶仪接过郑南递下来的铜鼓,看到鼓面上铸着太阳纹,像洞底的火焰那样,有九条不明显的暗线把鼓面的太阳分成九块,中间一个圆圈,里面有个上身颀长的小人握着弓箭,骑着正在奔跑的瘦长的马,作出射箭的姿势,下面是中空的。
叶浪勾着头从上面看着,看到这个骑马小人就笑道:“这个我认识,国外那个牌子,巴……巴宝莉。”
韶仪想到上次黄浦江水底,人俑发出的胆战心惊的奇怪音乐,不敢弄出声响,就踩着岩石下去,把铜鼓递给李教授。
李教授扶了扶眼睛,摸着鼓面的纹路说道:“这种铜鼓是西南少数民族特有的乐器,后来经过发展演变,从乐器慢慢衍生出很多社会功能,后来和汉民族的鼎一样,成为一种礼器,是权力和财富的象征,僰人在战争,宴会和祭祀的场合都会使用这种青铜鼓。”
张璟在边上用手指测了铜鼓边缘的厚度,试了一下边上的两个挂耳,又把鼓壁擦拭一遍,鼓壁凹进去的地方露出一层厚厚的黑色。
李教授用指甲抠出一小片黑灰层,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说:“这是炊烟垢,这种乐器在战争的中,可以用来击打指挥战斗,也可以做炊具烧火做饭。”
叶浪闻言笑道:“搞半天弄了个电饭煲抱着,古人打仗还要骑马带着吃饭的家伙,也真不容易。”
张璟在一旁说道:“根据古籍记载,明朝大军剿灭僰人之后,获“铜鼓九十三面”,都掌人首领阿大泣曰:“鼓声宏者为上,可易千牛,次者七八百,得鼓二三,便可僭号称王,鼓山颠,群蛮毕集,今已矣。鼓失而蛮运终矣。”
李教授接着说道:“看来这棺主人身前是个僰人头目,这种鼓越高大越珍贵,僰人首领拥有最大最多的铜鼓,其他有战功的将领和贵族也有铜鼓,相传僰人最大的统领是三大王,分别是阿大阿二阿三。他们按照铜鼓分别阶层,拥有的铜鼓小的服从鼓大的,鼓少的服从鼓多的,没有鼓的就是平民。这一点就像中原历史上的玉玺和官印一样。”
说着低头端详了一会,接着对学生说道:“这鼓面的猎人图案和邓家岩发现的僰人岩画风格一致,这小鼓可能僰人被剿之后由残余的贵族搬到这里的。”说着把铜鼓递给韶仪。
叶浪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就抱着弓弩转过来说:“您老人家帮我这神弩也看看呗,讲个故事也好……”他想起李教授是考古队的,硬生生把后面“卖个好价钱”几个字吃进肚子里。
李教授冷眼看着这架弓弩,隔着一臂的距离端详了一会,韶仪也在近距离看着这把弩,心想弩这种东西与弓不同,弓弦弯曲的造型尚有自然优雅的气质,弩这玩意看着就很凶狠,给人一种奇异的机械感,像个张牙舞爪的铁螳螂,除了攻击作用毫无美感。这把黑沉沉的铜弩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更是一副凶相。
韶仪见李教授不说话,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不知道是嫌弃叶浪还是这把弩,就打岔说道:“你不知道李教授的大名叫啥,说出来吓死你,是弓箭手的祖宗。”
叶浪眼睛亮了起来,涎着脸向郑南笑道:“尊师是霍比特人还是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