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确实离雩水湾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也就到了。几人下车,一行人往二楼走,进了间装修雅致的包厢,他们人少,张驰特意订了小包厢,不然倒是显得寥落。
周戈把菜单推给唐婉华:“唐姨,你看着喜欢吃什么,我给你点。”
唐婉华:“你们点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周戈自己拿着菜单,报一道菜单上的菜名,就不时问张驰一句:“这咱妈喜欢吃吗?”
张驰被他追问得烦了,拿过菜单按着唐婉华和孟姝的口味,径直点了几道菜,就让服务员去上菜,周戈不满:“哎,你也不问兄弟我喜欢吃什么?”
周戈说着,拆了包烟刚抖了根出来,张驰拿着菜单叩了叩桌子,提醒他别抽烟。
周戈把烟推了进去:“害,我都忘了唐姨还在这,这平常跟你出去应酬,习惯成自然了,一进包厢,就习惯掏烟开酒。”
唐婉华说了句:“周戈,烟酒啊还是要少碰,对身体不好。”
唐婉华这话虽是冲着周戈说,其实倒不如说是讲给张驰听,周戈上道:“唐姨,我会帮你盯着驰子的。”
孟姝没忍住问:“你们平常应酬很多么?”
周戈:“怎么不多,毕竟搞非诉讼这块,对接的客户都是一些机构公司,中国人谈生意,都是酒桌上谈出来的,驰子那会被灌得差点进––”
张驰啧一声:“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多?”
孟姝看了张驰一眼。
席上的气氛倒也还算热闹,周戈时不时逗贫几句。期间,唐婉华起身要去上厕所,孟姝陪着她一起去。两人出了门,唐婉华说:“你也不用陪着我,去个洗手间我自己还能去的。”
孟姝:“没事,我也正好想去洗手间。”
孟姝和唐婉华上了洗手间出来,身后传来一道试探的声音:“婉华。”
孟姝回头,就见一个穿着浓艳的中年女人上前来,女人有些发福,圆脸细眼,脖子戴着条弥勒佛吊坠,嗓门亮:“哎,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你也是来这里吃饭?”
孟姝察觉到唐婉华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面色闪过一丝慌乱:“真巧,我儿子带我出来吃饭。”
中年女人看看孟姝,又看了眼唐婉华,语气关心:“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唐婉华声音冷冷的:“没什么不好的,过日子不就是那样。”
中年女人似要和唐婉华话家常,轻叹了口气:“我们团里的那些人前几日还提起你呢,当初你们家里出了事,哎,我们团里的人——”
唐婉华生硬打断:“没事,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聊。”
孟姝扶着唐婉华离开,两人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传来另一道声音,似乎是中年女人的朋友:“那人谁啊。”
“以前我们剧院的一团的副团长。”
“这身衣服,这腿脚,还是你们剧院的副团?”
“哎,你懂什么,她以前可清高得着,后来她老公出了事,她又出了车祸,就变成在这样了。他老公出事那天,他家药厂的员工中毒成了半死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这人啊,谁也不能得意一辈子。”
孟姝看了眼唐婉华,唐婉华面色如常,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唯有搭在她手腕上轻颤的手泄露了唐婉华的情绪。孟姝心下不舒服,吸了口气,刚想扭头说两句,唐婉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不变:“回去。”
孟姝不放心:“唐姨,你别在意。”
唐婉华淡淡笑了笑:“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走吧,快回包厢。”
两人回了包厢,经过刚才那一茬,唐婉华情绪不高,明显张驰和周戈都察觉到了,大家粉饰太平,切了蛋糕,也就准备回去。出了包厢,唐婉华叮嘱周戈:“时间不晚了,周戈,你送孟姝回去,我和张驰一辆车。”
周戈抬头看了看张驰,张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周戈应了声:“行,唐姨,生日快乐。”
“哎,好孩子。”唐婉华又看向孟姝,“以后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别来看我了。”
孟姝怔了怔,抬眼看着唐婉华,唐婉华转过身,对着张驰道:“走吧,我累了,送我回去。”
张驰扶着唐婉华上了后车厢,他关了上车门,看了眼斜后方钻进周戈车子的孟姝,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妈,刚才出什么事了?”
唐婉华面无表情:“没什么事。”
张驰看了眼后车座的唐婉华,她不声不响看着窗外,就像一座经年累月的雕像。这几年,唐婉华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张驰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言未发将车子开上柏油大路,静静开了一段路。等车子穿行于昏暗寂静的隧道,黑暗如同流动的液体漫过车身,唯有隧道口那一点晕黄微弱的光源,车里传来唐婉华略显疲倦的声音:“我们家的这蹚浑水,你就别让孟姝蹚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