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之危
林越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着林而再向宋恪辞了行。 林江烟死了,林杳走了,再三又已失踪,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这卫阳城。 雷声轰隆隆地在天上翻滚着,随即在不远处炸开,豆大般的雨点顺势而下,原本热闹的街面因着这场大雨瞬时变得冷清了。林越全然不顾这雨点砸在身上,像是失了魂一般。倒是而再急急打开一把伞,踮着脚吃力地替林越撑着。 没走多久,他们就在客栈前遇到了一个人。 林越瞧见那人,当下便疯了一般地朝他冲了过去,将对方扑倒在地。 “你把阿姐还给我。”林越哭喊着。心中的愤怒与悲伤如同此刻的大雨一般倾泻而出,化成拳头砸在白初身上。那场假葬礼上白初来了,他当时便想动手,被宋恪劝住,又因着林江烟未死,便将对于白初憎恨压在了心里,现在瞧见了他,他心里的恨哪里还压得住? 白初竟也没躲,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身上,向自己发泄着情绪。 林而再瞧见两人扭打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一旁哭了起来。 这次和白初一起出来的还有仙源的其他弟子,他们本在楼上,现听见了动静,都跑了出来。瞧见是林越在打白初,便赶紧拉开了雨中的两人。 云竹渲扶起白初,瞧见白初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心。 他们本早该离开卫阳城,因着白师兄突生了一场又急又凶的病才留在了这里。现在他大病刚好,却又被林越这样打,不知会不会被打出什么毛病来。 见林越仍想上前,云竹渲又急又气,大声斥道:“林行径,我知你失了阿姐心中悲痛,可我们的师父为救林宗主亦命丧于她手,我们心中难道不痛吗?一切都是命运弄人,皆非本意。仙源不为难归舟塘已是我们最大的善意,难不成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林宗主本性豁达,你觉得她会愿意瞧见那样的局面吗?” 林越被人拉住,想着林江烟生前说过的那番让他不要恨的话,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去恨他,可是他没有办法不恨他!如果不恨他,他要去恨谁? 他打了白初,可他的心里并没有好过一点点。 林越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心中的悲伤越涌越大,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流在了地面上,喃喃自语着:“我再也没有阿姐了,再也没有了……” 白初听着他的话,脑中有雷声在响,他想起修源谷内,她眼里浓得像墨的哀伤,想起那脱离自己手心飞向她的清河剑。 是啊,这世上再也没有林江烟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自从师父死后,他与她再也不可能了。 他知世事无常,他也曾视生死之事淡漠如烟,为何他现在却跨不去这两道生死的坎。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颤抖,他感觉到体内原先那道浑厚精纯而又霸道的灵力正在慢慢褪去光泽。 他推开扶住自己的人,步履虚浮、摇晃着身子向客栈内走去。 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的芦苇花一般,林江烟感觉自己在随着身下的木板在晃动着,恍忽间似是听到雨滴砸落木板上的声音,意识像是于深海中寻到一道光,慢慢向上浮去,她又好似了听到了林越在叫着“阿姐”。 那声阿姐虽听得飘渺,却也叫得她心酸万分,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身体好像不属于她一般,随后,海面的那道光消失了,她又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当意识再次回归到这副身体里时,她的身体像个破布一样被丢掉了一块冷硬的地砖上,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琵琶骨就被利器穿透,她不禁疼得喊了出声。 那些人却没有因她的疼叫声而停止动作,随即她就被拖行了一段距离,背部狠狠地撞在了墙面上。 疼痛让她的大脑完全清醒过来,她忍不住呢喃出声:“轻一点,我已经受了重伤,弄死我你们就白忙活了。” 身旁的人身形一滞,再动作时,倒真是轻了一些。 林江烟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抬起手准备摸一摸自己的眼睛时,发现她的手上也被上了镣铐。 发现自己的眼睛并未被蒙上什么东西后,林江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情,她竟然被弄瞎了。 可是为什么要弄瞎她呢?怕她瞧见对方的真面目吗?她既落到了这个地步,显是待人宰割的羔羊,何必怕她看见呢?莫不是对方是她认识的人? 而且,抓她来这的人,想是和给再三下傀儡术是同一个人,至于目的…… 林江烟苦笑,她身上除了魂印天,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如此惦记的吗? 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对她施这样的刑。连个机会都不给她就
穿了她的琵琶骨,这真是大可不必。只能说对方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她这样好说话的人,想要问什么,拿这些个吓人的东西在她面前晃晃,她铁定就招了。而且弄瞎她眼睛真是多此一举,瞧着这样,若是对方真能从她身体里取出魂印,她肯定是活下去了不是吗? 再说,她巴不得有人把魂印天从自己身上弄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她明明在卫阳城的宋恪的别苑里,对方又是怎么瞒过宋恪和林越他们,把自己掳走的呢?林越虽然脑子木讷了些,不过有林杳帮着他,他们应该会找到自己的吧? 而且,再三又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蛊术?为什么要操控再三刺自己那一刀呢? 这些事情像一团麻绳一样在林江烟脑中翻滚着,她一时竟理不出思绪。 被关在这里后,除了给她送饭的人,并未有其他人来看过她。而且她发现自己的食物里被下了药,让她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灵力一点也用不上,可见对方对她防得真是紧。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不能不吃饭,否则还未想出逃的办法,身体就撑不住了。 身上的伤口倒是好了一些,每日有人来给她上药。 看来,那幕后之人暂时还不想她那么快死掉,才给她吊了一口气,这倒让她放心了一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林江烟虽眼瞎了,耳朵也还好使得很,这日后,她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以往都是一个人来,现在却是两个人。 她朝着对方站定的地方说道:“你们是谁?” 刚问完,她就觉得自己白问了,对方要是愿意说,还会把她眼睛弄瞎吗? 果如她所料,那人一言不发,什么也没说,就试图从她身体中取走魂印天。那股力量打入她身体里,和当时客栈及修源谷里给她的感觉极像,似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疼得要命。 不过又有些不太一样,许是对方没再刻意隐藏,这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魂印天的力量,而他的那份魂印天好像受到了重创,那股力量比之前她感应到的要弱下去了许多。 林江烟心中明了,现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多半是有着另一半魂印天的人。 不过这次显然是失败了,她闻到了那人因灵力损耗而吐出的鲜血味。看来,她的鼻子也还算灵。 因为疼痛,林江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把我抓来这里,你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原先的伤还没好,你这样对我,把我搞死了,可就白费功夫了。” 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阶下囚的身份,面对前面未知的敌人,她也应当拿出些骨气,痛骂对方,并言绝不交出魂印天。可她才不嘴硬誓死抵抗呢,对方明明可以杀了她,这样凭着剩下的半部魂印天他也能鲜有对手。可对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两部魂印天都想要,可见他是个自负而又贪心的人。现下这状况,他一时半会还不能从自己身体里取走魂印天,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好过一些才行。 而对方却完全不理会她,没有说话似也无意再在这里停留。听见他们要走的声音,林江烟赶忙叫住他们:“这的饭菜太难吃了,你也瞧见了,魂印天不好取,我身子又这样虚。你们也知道,若我死了,魂印天便随着我的身体消散了,你们得不偿失。所以这饭菜可要做得好一些,多给些鱼肉,我身体养好了,才能撑着不被你们弄死。” 见对方没有回应,她又道:“以后犯不着对我用刑,我这人是个俊杰,很识时务,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脚步声已消失在远处,也不知听到她后面说的这句话没有,这句话很重要啊!她应该先说的。 那日过后,他们又来几次,皆是试图取出她身上的魂印,却都失败了。 从这个层面上讲,或许是个好事,魂印天一日不取,或许意味着她能多活一日。只是近几日,对方似乎因为取失败有些恼怒,竟在失败后让旁边的人用鞭子抽了她。 在他们再一次试图取失败的时候,林江烟对他们道:“我们做笔交易吧!” 说完后,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什么交易?”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 林江烟试图在记忆中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但她的脑子却告诉她自己对这个声音毫无印象。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只想留条命。你若愿意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从我身上取出魂印天的真正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