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僵硬了,想推开王妈妈,可是手抬不起来。王妈妈在她怀里勾了勾嘴角,又赶紧压下,继续她的表演,

“你知不知道人家多害怕,多担心,大夫说小雪花灵台不好,孩子太小,诊也没法诊,药也不能吃,这可怎么办啊,啊啊啊,是不是你接生的手法不对,才害了小雪花,我就说把墨也叫过来,你们都不听,我可怜的小雪花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王妈妈一边哭诉,一边拿小拳拳捶花影胸口,偶尔还要偷瞄一下,花影被她说的开始怀疑自己,开始回忆接生那天有没有什么操作不当的地方,可不应该啊,自己偷偷跟着稳婆学了好几个月,只要有妇人生孩子她都会趴屋顶看,没事儿还偷偷练习,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妈妈见花影陷入自我怀疑,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能活下去了,假装擦擦眼泪,拿帕子甩了花影一下,“仔细想想不能是接生的问题,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会不会是因为静婉在地下待了太久了。你回去先别告诉她,本就见不着孩子,说了也是平白让她担心。”

花影沉默着点点头,王妈妈看差不多了,开始赶人,“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就要开门迎客了。尽快让静婉和孩子母女团聚才是正事,快回去安排吧。”花影听完,打开窗子跳出去,回影楼了。至于为什么来,早被忘到脑后了。王妈妈看花影没了踪迹,赶紧关上窗子,拍拍胸口,真是吓死她了,亲会儿孩子压压惊吧。

花影回到影楼没告诉苏静婉孩子的事,给她拿了一套丫鬟的衣服和一个包袱,“明早扮成丫鬟,戴上人皮面具,不用涂药水,先送你出城。出城之后月影会带你找地方换衣服,告诉你怎么做。”苏静婉眼睛都亮了满是期待的应着,晚上早早就睡了,终于能回到孩子身边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换上丫鬟的衣服,戴好人皮面具,春桃帮她梳好丫鬟的发髻,背上包袱出发了。春桃眼泪汪汪的目送着她,花影就站在春桃旁边,春桃不敢哭出声。苏静婉朝她们摆摆手,心早都飞走了。

出城很顺利,苏静婉接着往前走,不一会儿月影追上她,带她到一片树林,苏静婉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破旧的衣服,一个破烂的草帽,一张破口的照身贴。苏静婉迅速换好衣服,把发髻打散,盘一个最简单的妇人发髻,戴上草帽,把照身贴放到怀里,用药水涂到手、胳膊、脖子和面具上,等药水渗入后,皮肤变得蜡黄,美黄效果特别好。

苏静婉装扮好后,叫月影过来,要不是月影一直在这守着,看见现在的苏静婉险些认不出来。月影找了一个粗一些的树枝,用匕首把分枝削掉,递给苏静婉。又从怀里掏出张纸给苏静婉看,上面是编的身份。苏静婉认真记下还给月影。月影把那身丫鬟的衣服连带着包袱一起埋了,转头看到苏静婉干净的鞋,抓了两把土抹在上面,又用匕首在鞋底划了两下,这回应该万无一失了。

趁没人经过,把苏静婉送到大路上,自己隐藏起来。苏静婉拄着月影现做的拐棍儿,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这倒不是装的,本来这双绣鞋底儿就薄,被划开之后相当于直接踩在石子上。苏静婉咬牙坚持着,走到城门口。

城门守卫照常拦住来人,苏静婉拿出照身贴交上去,守卫打开看了看,又瞥了一眼苏静婉,“漳州来的。”

“是大人,民妇是漳州下河村人,漳州发大水,民妇一家都被淹死了,只剩下民妇自己,到京城来投奔亲戚。”苏静婉声泪俱下的说着,那名守卫看完照身贴并没有还给苏静婉,握在手里轻轻敲着下巴,一下一下,“你可曾读过。”

苏静婉心里一慌,糟了,自己说的太顺了,这不是一个农妇能说出来的,定了定神,“大人,啥,俺连字都不认识,俺是听别人这么说,俺跟着学的,俺是不是说错话了,大人饶命啊,俺说的都是真的啊。俺是来找俺姑妹的。”

苏静婉边说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另一个守卫小声说,“张哥,你是觉得这妇人有问题?要不要送到衙门。”被叫张哥的守卫刚要说话,面前怼过来一个腰牌,两个守卫只看了一眼,立马恭敬的抱拳行礼,“大人,请进城。”

苏静婉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视线内出现一双黑靴,看着很是眼熟,而后就听见守卫叫他大人,苏静婉把头低得更低了,突然面前掉下来一块儿碎银子,苏静婉飞速抓在手里,还拿眼睛左右瞟了瞟。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之后是两个守卫的声音,“大人慢走。”

那个姓张的守卫把苏静婉的照身贴扔到地上,说了句“进去吧。”苏静婉捡起照身贴,千恩万谢的拄着拐棍儿往前走,却被另一个守卫拦住,苏静婉不解的看着他,他有些不耐烦,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苏静婉一脸不情愿的,把刚捡的银子放在他手里,那守卫挥了挥手,苏静婉终于能进京城了。

苏静婉的左脚已经被磨破了,拄着拐棍儿一瘸一拐的,迎面撞上一个人,“哎呦,我说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撞死老娘了。”苏静婉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险些笑出来,接着又听到,“闪开点,别耽误我找奶娘,我家小崽子等着喝奶呢。”

苏静婉知道机会来了,直接跪下说:“贵人俺能做奶娘,求您带俺回去吧,俺给你当牛做马。”这,王妈妈有点不确定,自己认没认错人,清了清嗓子:“你从哪儿来呀,我们满春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俺是从漳州来的,漳州发大水,俺家人都死了,俺孩子还不到一岁,就……,贵人,俺一定能照顾好你家孩子,俺啥都能干,你给俺一口饭吃就行。”

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不少人,苏静婉这段声泪俱下的表演感动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王妈妈身边的柳绿,柳绿扯扯王妈妈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妈妈,要不就找她吧,反正找别人也是一样的,她还不用给银子,你看她那么可怜,就当发善心了。”

王妈妈心里在拼命拍手叫好,好柳绿,说的太好了,回去赏你个镯子。可面上却很嫌弃的说:“老娘我又不是开善堂的,可怜人多了,我还能都领回去,你去接客赚银子啊,再说了你知道她有没有病,小丫头那么小,染上病怎么办。”

柳绿皱着眉,挠挠头,“妈妈说的对,是奴婢想差了,还是妈妈想的周到。”王妈妈:我谢谢你夸我,镯子我还是留着自己戴吧,我说的很对吗?这怎么往回圆。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纷纷,有说苏静婉可怜的,有说王妈妈狠心的,有的说王妈妈做的对,有的就单纯的看热闹,可能是觉得站着说话腰疼。

苏静婉听柳绿说完,跪着膝行一步,“贵人,俺没病,你可以找大夫看,俺要是有病也走不到京城,求您发发善心收下俺吧。”绿柳又动摇了,扯了扯王妈妈的袖子,“妈妈~~”王妈妈看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行吧行吧,起来吧,别跪了,我怕折我的寿,走吧,跟我回去。”

绿柳开心的蹦了两下,又扯着王妈妈的袖子,“奴婢就知道,妈妈最好了。”王妈妈用食指点到绿柳额头上,把她推到一边,甩甩帕子转头走了,绿柳搀扶起苏静婉,馋着她跟上王妈妈,苏静婉连连道谢,绿柳摆摆手,跟苏静婉闲聊起来,

“大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李翠娥。”

“翠娥姐,你多大啦。”

“俺十八了。”

柳绿有些心酸,这哪里像十八呀,看着像三十八,又是一个苦命的人啊。三人回到满春楼,王妈妈让人准备热水给苏静婉沐浴,又吩咐厨房做点吃的,让柳绿去找大夫,柳红去取几身换洗衣服,自己扭着腰回房间看孩子去了。

房间里,陆朝雪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床顶,旁边是笑着哭的烟柳,听着很矛盾是不是,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烟柳明明是笑着的,可眼泪一直没断过。美人落泪是让人很心疼,可美人一直落泪就让人很想死了。看一眼,想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现在,想把尿布糊她脸上。

烟柳是一大早过来的,她来的时候陆朝雪还没醒,王妈妈要出去接苏静婉,就把孩子交给烟柳和柳红照顾,带着柳绿上街堵人去了。陆朝雪醒来后,柳红帮她换尿布,喂她喝羊奶,拿拨浪鼓逗她玩儿,烟柳也会帮忙,可一直就是这副尊容,看多了甚至有点惊悚,陆朝雪觉得柳红姐姐就是被吓跑,可为什么不带自己跑。

陆朝雪的救星回来了,王妈妈今天可太开心了,推开门,头上顶着太阳就进来了,正好照散陆朝雪头顶的乌云。看着烟柳的状态,王妈妈也有些尴尬,一连找了好几个借口,很怕烟柳不离开。送走烟柳,屋里就剩下王妈妈和陆朝雪,陆朝雪冲着她又咯咯笑了,王妈妈哪受得住这种勾引,又亲了好几口,心情更好了,抱着陆朝雪转了两圈,

“小雪花,王姨给你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你娘来了,现在正在收拾,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啦,不过你娘变样子了,你不要害怕,她就是你娘,害,瞧我,真是高兴糊涂了,你个小奶娃哪听得懂。”

陆朝雪:听得懂,听得懂,耶耶耶,我娘来了,娘亲,娘亲,我好想你啊。陆朝雪兴奋的小手小脚都在扑腾,王妈妈看她这么精神,直接把小被子打开,陆朝雪扑腾的更欢了,王妈妈轻轻抓着的的小手,又是一顿亲,

“小雪花待不住了是不是,咱们穿小衣服好不好,还是太瘦了,要再长胖些才好。你要再多吃一些,听到没有。”

“啊~~”玩儿了一会儿怕她冷,王妈妈又把她包回去。

另一个房间里,苏静婉坐在浴桶里好好清洗自己,脚上的伤口很疼,可一会儿要见女儿,她也怕传给女儿什么病,就算没有病,闻到难闻的味道也不好,必须洗干净。等苏静婉洗完出来,大夫已经到了,给苏静婉诊了脉,没发现什么病,只是问了句,灵台是不是不大好。

苏静婉很想点头,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现在是个农妇,摇摇头说:“俺不知道,之前俺也没生过病,没看过大夫,一直就这样。”大夫点点头说没什么问题,柳绿告诉大夫,苏静婉脚上有伤,大夫拿出一个药瓶,说涂个三五次就好了。苏静婉谢过大夫,绿柳让她在这个房间等着,一会儿会有人送吃食过来,交代完就出去送大夫了。

苏静婉现在就想去看孩子,但她得忍住,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心急。苏静婉喝杯茶冷静下来,这时敲门声响起,开门正是来送吃食的。苏静婉接过放到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刚吃两口,窗子被敲响了。苏静婉打开窗子,是月影。

月影跳进屋里直接跪下,苏静婉关上窗子,一转头看她这样有些懵,“月影,你这是做什么?”说完就要去扶她。

“夫人,您听属下解释,属下在城门并不是有意羞辱您,啊不,其实是有意的,但是,就是,是属下看您进城遇到麻烦,想帮您,属下,属下……”

苏静婉被她惊慌的样子逗笑了,“你不必解释的,我自然明白,要是没有你帮忙,我怕是进不来了,可他们对你为何那般尊敬。”

月影从腰间解下一个腰牌,双手托着举过头顶,苏静婉接过,顺便把月影扶起来,仔细看看这腰牌,“这是,这是二皇子府的。”

月影骄傲的挺挺胸,“夫人好眼力,我们影楼不仅有二皇子府的,还有别的皇子府的,还有很多好东西,都是首领带着我们抢来的。”

苏静婉抽抽嘴角,把腰牌还给月影,让她退下了,现在她除了见女儿,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快些吃完饭,好去见女儿。绿柳送走大夫直接去找王妈妈汇报,王妈妈听到那句灵台不太好,心里大概有数了。让绿柳等苏静婉吃完饭,直接带过来。

绿柳过去时,苏静婉已经吃完了,跟着她到王妈妈房间,一路上激动心怦怦直跳,听到敲门,陆朝雪也开始激动了,是娘亲来了,可看到进来的人,

大婶,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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