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是被阳光叫醒的。
灿烂阳光顺着窗槅洒进室内,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床,投在他的手脚,慢慢的,罩住他整张脸。暖洋洋的温度一点点攀升,隔着薄薄眼皮,虹膜内映着暖暖灿红,是阳光的颜色。
有微风拂过窗台,鼻间嗅到夏花芬芳。
此情此景,真是让人不由唇角含笑,舍不得醒过来……人生永远都这么美该多好。
“唉……”
崔俣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长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
只是虽然爬起来了,还是不愿意动,懒洋洋靠在枕边,看着外面天色。
阳光灿烂,却并不太热,显然时辰还早。
崔俣揉着额头,难得发了会儿呆。昨夜……他好像唱醉了。那雷有涛不愧是好酒之人,酒窖里存的酒馥郁绵长,入口不辣,却后劲十足,明明才十小坛,量不多,还是让他喝醉了。
就是有一点不好,上头。
崔俣想着,哪天空了他是不是也再酿点酒才好……马上就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不利用起来,委实可惜。他手艺虽不算精,好在方子得的好,酿出来的酒醉人但不上头啊。
脑仁一阵阵抽痛,他微阖着眼,回想昨夜,只记得拉着杨暄喝酒,同杨暄讲说他丰功伟绩,修辞手法十分夸张的描述了自己如何临危不惧,舌灿莲花,高深莫测的耍了一堆河帮老大,顺利的帮杨暄搞下难啃地盘。
好像跟杨暄邀功来着。
杨暄说他喝多了不让再饮,他还不高兴,愤怒反问‘我给你打天下你连酒都不让我喝’。
好像还丢人的左脚绊右脚,摔进了杨暄怀里……
记得的画面不多,但每一样都特别丢人。
想着想着,崔俣不禁掩面,怎么就那么馋酒呢!平日又不是没钱没时间,什么时候想喝这一口都有,怎么就没把住呢!
丢人了吧!
正懊悔间,院子里突然传来虎啸。崔俣一愣,将窗子全部推开,偏头往外看。
只见小老虎自花丛里滚出来,白毛毛里沾染了不知多少花汁残叶,如今已不是一只白虎,而是只五彩虎了。在它身侧,有个小姑娘,岁的年纪,梳着包包头,圆脸圆眼圆酒窝,身材有些胖乎乎,手背上五个肉坑坑,极为可爱。
小姑娘伸手指戳了戳小老虎的圆胖脸,歪头看着小老虎,笑的见牙不见眼。小老虎吊睛琥珀圆眼瞪着她,爪子挠地,面色很有些不善。
下一刻,咯咯笑着的小姑娘便和面色不善的小老虎扑到一起……打了起来。
小老虎爪子朝小姑娘呼过来,仿佛带起一阵旋风,把旁边的树叶都扫落了,小姑娘却轻飘飘的接住了胖胖梅花爪,往前一扑,准准抱住了小老虎脖子,欢快的蹭啊蹭:“大猫猫,可爱的大猫猫,玩玩!”
小老虎又一爪子呼过去,一点也不像平日里与人们玩闹,故意收了力气,崔俣看的出来,它是真的使了全力的。可小姑娘又轻松接住了,还笑着鼓励它:“哇猫猫力气好大!来,再用点力!”
小老虎甩着脖子,似乎想把她甩开,她却顺着这力道,坐到了小老虎背上,漂亮的圆眼睛里都是惊喜:“猫猫要背我呀!驾!驾!”
小老虎这次真生气了,喉咙鼓动,极威胁的低吼一声,把小姑娘甩下身,小姑娘也不怕,只以为小老虎跟她玩呢,也笑哈哈的扑了过去……一人一虎,打了个天翻地覆烟尘滚滚,竟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累坏了,倒在一块仰脸看天。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快,崔俣连制止的话都没说出来,战事已经停止。
顿时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这河道……还真是出人才啊。
“公子?”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
崔俣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进。”
越琳琅端着茶具柔柔婉婉的走了进来,面上笑容一如既往温婉亲切,什么还没说,先福身行了个礼:“吓到公子了吧,妾请恕罪。”
崔俣不解,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哪吓到了?
顺着越氏眼神往外一看,落到小老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方才了悟:“这姑娘……”
“是我女儿,名唤玲珑。”越氏走近,将茶具放到桌上,“她生下来就有点特殊,这几年,力气越来越大,姑娘家这样本不是什么好事,可咱们河道里,不像岸上那么多规矩,长成这样,也挺好。她是遗腹子,妾难免溺爱,不舍苛责,越发惯着,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之前没带她拜见公子,也是担心她不懂事,公子不喜。”
她一边说话,一边素手执壶,给崔俣倒了杯热茶。
崔俣视线仍然没从窗外收回来:“我倒没什么不喜,只是……你可知道,同她玩耍的那小东西,可不是什么体型略大的猫儿。”
“是只虎。妾身省得。”越氏一点也不担心,“玲珑贪玩,力气很大,往日没个玩的好的伙伴,今日一见这小老虎,高兴的忍不住……不过玲珑虽不懂事,也知分寸,不会伤到公子爱宠的。”
小老虎最是霸道,崔俣倒不担心它,只是有点担心小姑娘,如今小姑娘亲娘都不担心,他也就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