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眉笙的慌乱就连站在最前的上阁诸人都能看出,他似乎不愿兰清弦现身于正殿之上,可兰清弦仅仅是笑,没有后退半步的意思。
“陛下,兰氏之祸,其根源确实在臣妾。或臣妾当年常常规劝族人,说不定今时就会阻止他们犯下大错。
可说再多已是无用,只因毕竟臣妾身上留着兰氏的血,自然要承担兰氏的罪过!”
众人一时震惊有之,而后议论纷纷,他们还以为郦眉笙会将兰清弦保护到底,然兰清弦言语之意分明逆了郦眉笙,故而郦眉笙脸上都不能用愠怒二字来形容,竟是有拼命按下的荒凉。
“皇后,你别忘了,你虽出身兰氏,但多年以前,你已入皇室宗谱,便是不谈你皇后的身份,就单说你已是殷氏皇族的长公主——你同兰氏之间的关联早就没有那么紧密了!”
纵使兰清弦用兰家私里面的东西换取兰氏全族的安稳,但郦眉笙从来没有说过连她也要牺牲掉,于是只得强调长公主的位置,想要打消众人的念头。
兰清弦焉能不知郦眉笙的意思,但她从走进正殿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事便不能回头。
“诚如陛下所
言,臣妾确实已是殷家人……陛下,臣妾在兰家出生、长大,一路至此,若非有全族支持,臣妾这个皇后的位子也不会坐得如此稳当!
臣妾斗胆说一句,倘或陛下令臣妾置身其外,那天下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皇室,如何看待陛下?
既如此,实不必为了以往夫妻情分就乱了朝纲,叫天下心寒……”
兰清弦句句所言都是在堵旁人的嘴,便是那最初开口的言官见此情形都不知接下去该如何。
兰清弦她决绝,她不曾有过半分退意,她特特挑选一个大朝会就是为了叫郦眉笙的阻拦不起作用。
见众人神情各异,却都沉默着,兰清弦就知自己这一步棋极为正确。
“陛下,臣妾感激多年照拂之情,原以为会陪陛下走过一生,怎料不到十年光景,竟是物是人非……
陛下,臣妾自请废后!”
当自请废后四字一出,此时尚站在郦眉笙一边的朝臣还好,而一心要扳倒几大世家的臣子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何人能心甘情愿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只见兰清弦将象征她皇后身份的长袍脱下,叠整齐之后放在脚边,而又
把发髻后的钗子抽出,轻轻摘下凤冠,叠放在凤袍之上。
如此,凤印、凤袍、凤冠都从兰清弦身上剥离,竟是显出她有十分的轻松。
“陛下,臣妾将一切交回,请陛下下旨,废后!”
郦眉笙掩在袖中的双手不住颤抖,他到底没有猜到兰清弦会走这一步路,他还以为只要看在兰氏的份上,兰清弦最终会妥协。可他并不知兰清弦亲自把她眼中的妥协变成了一道废后的诏,更是令他再无斡旋之处的惨痛结果。
便是再掩饰,郦眉笙的眼眶也还是泛了红。
“这是你想要的吗?”
似是不在意身边的一切,郦眉笙讲话都飘忽,他直视自己钟爱的女子的那一双眼,大约只为得一个最为不切实际的祈盼。
但兰清弦垂下眼睫,有浅浅一抹笑。
“眉笙,废后吧!”
没有皇后光环的兰清弦有轻盈的美丽,她不再称呼郦眉笙为陛下,便如同她再一次变回了自己。
郦眉笙与兰清弦的对视不过才几瞬,却让身边人好似度过几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