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人站在广场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然后那熟悉的笃笃笃的拐杖驻地声响了起来,老妪从某座宫殿中走了出来,由李福生搀扶着,蹒跚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脸上带着笑!
只是她的面色,比起几天前,已经要灰败了许多。
“谢谢,谢谢大家能来送老身这最后一程。”
“老身原先只是一名愚钝平庸的乡间女子,因着一点运气,成了我们镇上千百年来唯一一名修行者,但修行百年也没修什么门道。”
“所以我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小镇,因为我不想再将以后的日子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修行上。”
“相比于那悠悠白云,青山相伴的生活,我更喜欢咱们自己镇子上的烟火气,呵呵,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又蠢又笨的野丫头,这句话是当年我的师父说的,可是我觉得当个蠢笨的野丫头也很开心啊。”
“所以回到镇子上之后,我开心地活了很多年,活到了三百多岁。一百年前,我本来都已经要死了,没想到却又多活了一次,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这么一直开心地活下去……”
“……可惜,我和大家的缘分,就只能到今天为止了……这一次,应该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老妪絮絮叨叨地说着,人群中开始渐渐有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大家不要哭了,你们以为这次还能将我哭活么?”
老妪朝大家眨了眨眼,活了几百年的老妇人,此时俏皮开朗地有如少女。
只是她的玩笑并不怎么好笑,倒是让人群中的啜泣声变得更大了一些。
李福生却是早就像个孩子般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老身活了五百多年,你们中很多人的祖奶奶,祖爷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我活的足够久了,但你们以后要好好活下去……”
老妪从台阶上了下来,走进了人群中,和每一个人道别,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能叫的出名字。
北沫一群人远远站在一座宫殿的屋檐下,远远看着那分离的一幕,不是刻意地疏远,而是觉得这应该是属于钟嫫和她的那些镇民们独享的时刻。
几名女子,眼泪早已断线珍珠般洒落,短短几日相处,她们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宽厚仁慈,有时真的过分憨厚的老妪。
至于花骨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看到那个这几天每次遇见都会给她许多糖果,老是让她想起自己外婆的钟婆婆,笑着和每个人挥手道别,不禁懵懂地拉着白芷的裙角好奇地问道:
“钟婆婆这是要去哪儿呀,你们怎么都哭了?”
白芷蹲下身子搂着女儿轻声道:
“钟婆婆要出趟远门,很久才会回来,大家都舍不得她,所以才会哭了呀。”
于是小姑娘也嘤嘤哭了起来:
“我也舍不得钟婆婆。”
那边的老妪好像听到了她的哭声,朝这边望了一眼,接着慢慢走了过来。
“北沫道友,白芷道友,还有诸位,这几天来真是多亏了你们的援手之恩,老身真不知该以何为报。”
老妪走到他们面前,盈盈而拜。
北沫快速朝旁边一让,躲过了钟嫫的这一礼,因为他受不起。
白芷则慌忙放开花骨儿,上前搀扶钟嫫,没想到她的双手却从老妪的身体中穿过,空荡荡地仿佛什么都没碰到。
那钟嫫竟然似乎只余一道虚影了。
老妪微微一笑,接着在花骨儿的身前蹲了下来,轻轻拭去了小丫头脸上的泪水说道:
“咱们花骨儿可真是个好孩子呢,这几天一直在帮娘亲的忙,一点都不怕辛苦,也从来不哭闹,婆婆都看在眼里,你比婆婆小时候可不知懂事了多少,婆婆给你的糖果好吃吗?”
“好吃。”
花骨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钟嫫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惜婆婆再变不出糖果了,不过离开前,婆婆还有一点小礼物要送给咱们花骨儿。”
一边说着,老妪一边伸指在花骨儿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一粒小小的金色星芒钻进了花骨儿的眉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