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在桌面图标上瞄到一个df件,名字是奥星求职简历。
周谧神思一凝,滑着鼠标将它点开。
她整个人僵住。
她的一寸照贴在至高处,里面的女孩正看着她笑若灿阳。
她两边头发夹在耳后,面孔元气,眼瞳澄亮,似对未来充满希冀。
周谧鸡皮疙瘩起立,奥星大半年的经历历历在目,她的大脑仿佛重新被激活。
她想起为了进奥星开始精心运营公众号,日日夜夜反复观看学习各种广告案例的那个自己;想起通过面试后在楼下树荫里转圈,恨不能手舞足蹈的那个自己;想起第一次做日报受到批评与指教时微微脸红的那个自己;想起在会议室启齿提出创意,哪怕磕磕巴巴也走出第一步的那个自己;想起与客户通话后微微汗湿手心的那个自己;想起翻看团队每一个提案t时情绪激荡的那个自己;想起前eader叶雁失恋那个早晨转瞬即逝的眼泪,和被她的脆弱勇敢打动的那个自己。
最后,她想起自以为最糟糕的那半个月,张敛从自己的电脑里把同一份简历拿给病床上的她,对她说:
“回忆一下做简历时的心情,确定自己到底要什么,别因为任何事轻易转移。”
不知何时,泪早已漫布全脸。
周谧双手狠抹一下眼睛,霍然从椅子上起立。
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也不管汤培丽在背后急吼吼喊了什么,她打车去了公司附近的高级公寓,夜风凛冽,她一路狂奔着冲上了楼。
打开门后,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明显被她只穿着睡衣又面红耳赤的状态吓了一跳,当即起身走近,关切问:“宝宝,你怎么了。”
娜可与露露也一齐蹭过来。
周谧退后一步,急剧地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季节,我不想辞职。”
季节愣住,眉心微微蹙紧:“你白天不是才答应要辞职了吗”
周谧吸了下鼻子,眼眶再度灼热:“是,但我还是想留在奥星。”
季节眼光暗了几度:“我已经给你这么长时间考虑了,也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结果怎么突然反悔呢,需要这副样子冲过来。”
也是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周谧。
她站在那儿,唇瓣开始无法抑制地打抖:“对不起,我真的瞒不下去了。”
季节没再言语,眼神安静地看着她,似在等她往下说。
“其实我就是这副样子,我不是你第一次见到的那种很可爱很听话的女孩子,我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情绪敏感纠结,思虑重,还满口谎言的人。”
她完全无法扼制这些情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和唇间,狼狈而潮热地滚落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是甲方的关系,还是怕你对我失望,怕让你在朋友面前丢面子,又或者都不是,只是因为我很害怕自己又因为之前那种性格,那副鬼样子再一次失去一段感情。我已经经历过两段失败的感情了,我不敢再释放自己,就一直端着。”
周谧泣不成声,竭力维持住清楚的咬字:“我以为能慢慢适应的,慢慢接受这个崭新的,看起来似乎更好也更稳定的自己,可是不行,做不到,真的会觉得累,觉得被动,有时周末我就只想在家躺着,看,看电影,但我不敢说,我怕让你失望。”
“对不起。”
“对不起,季节,”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你初印象里的那种可爱的女孩子,我把日子、把感情都弄得一团糟,我从来没好好看清过自己,永远在鬼打墙,永远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遇到事情就想着逃避,想着掩盖,想着得过且过,想着用一个坑去填另一个坑。”
“我还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点都不乖,我去年打过胎,读研期间还约过炮,这个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我一直不敢说,怕他们对我失望,怕你对我失望。”
周谧用腕关节胡乱擦抹着湿漉漉的脸:“真的很谢谢你,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教我拍照,带我游山玩水,带我打游戏,带我参加各种酒会各种派对,帮我很大程度地克服社交障碍,送给我各种首饰各种衣服各种化妆品,让我变得比以前漂亮好多倍,变成那种会被羡慕的女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行,不对劲,我试着融入了,可真的做不到,我觉得特别虚浮,特别迷茫,觉得自己像菟丝花一样的只能依附着别人过日子,一点实感都没有,相反工作的时候就很踏实,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赖在公司,我承认除了忙碌之外,还是有小部分原因是为了躲你,躲开这样的生活。”
她狠狠吞咽一下,像是要吞掉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咸涩与压抑:“真的很对不起,我想我大概还是更喜欢以前的生活,能看见自己的光和热,花自己赚的钱买自己想买的东西,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别人介绍起我也是我的名字而不是谁的女朋友。”
“到处玩是很快乐,很无忧无虑,但是在奥星的工作好像更能让我有安全感,有满足,有自尊,有价值,让我更加坚强,也更坚定,更能认识自己,实现自己。”
她止住泪,眼光灼灼:“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懂,但我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
“我一点都不想辞职。”
“奥星是我的初心。”
“我想留在奥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