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费就像个薄情寡义的渣男,将所有的怨气和不满都发泄在了助手,或者说徒弟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头上。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如果不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小纸条,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所以。全都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错,都是这个小混蛋给他带坑里去了。
如果不是在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叶罗费绝对抬手就是几个嘴巴抽过去了。对传统和古板的俄国人来说,助理或者说学徒就跟家里的农奴一样,可以随便收拾。
可惜,这里有太多人在看着。叶罗费只能强压下满腔的怒吼,只能怒视着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痛骂他一顿出气。
说真的,这让叶罗费太不爽了,觉得七窍生烟。问题是,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其实更加不爽,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提示叶罗费不是让他质疑铁壳船能不能浮起来,可这个食古不化的老东西自己搞砸了一切,转头却找他发泄,你说他能不火大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真想拂袖而去,真想再也不看叶罗费的脸色。但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在十分传统的俄国,在手工艺人这个行当圈子里,师徒关系是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关系。
没有人会用一个不尊重师傅的徒弟,没有人会给他工作的机会,哪怕他能力再强也没有用,那扇大门将永远向他关闭。
所以,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家里头的弟弟妹妹们能吃饱饭,也能学一门手艺,无论在叶罗费那里受了多少委屈,他都只能忍耐。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低着头,将满腹的怨气和怒火都紧紧地压在胸腔里,尽量不看叶罗费那张讨厌的脸,尽量忍受一切侮辱,直到老东西发泄完毕为止。
叶罗费终于骂完了,倒不是他发泄痛快了,实际上只要一看见低头不语一股子低气压的徒弟,他就觉得火大。他最讨厌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的就是这点——这个小混蛋以为低着头不说话,他就不知道小混蛋满腔都是怒火么!
叶罗费很清楚自己的徒弟在想什么,对此也是火冒三丈,他天然的认为自己可以随便侮辱瓦西里.古里耶维奇,这是作为师傅天然的权力。而徒弟只能承受,不准有任何怨言。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竟然敢不满!对叶罗费来说这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他暗暗决定将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出师的日期再延后至少一年作为惩罚。
让叶罗费停止谩骂的原因是质询会议必须继续,如果他不继续质询下去,李骁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作为胜利者大摇大摆的回家了。那样的话叶罗费就真的要变成笑柄了。
叶罗费大声地威胁道:“快想想,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难倒那个杂种大公,想不到你们统统都别想出师了!”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怨毒地瞥了叶罗费一点,对这个心胸狭隘古板守旧还没什么真本事的师傅是增加的憎恨。但他知道叶罗费绝对是说到做到,曾经有个师兄不过是纠正了老头子一点点小错误,就被记恨了三年,足足让他当了八年的学徒才允许出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可不想再白给叶罗费当牛做马了,多一天都不愿意。他咬了咬牙说道:“师傅,铁壳船的磁罗经问题,这绝对无解的!”
本来瓦西里.古里耶维奇插嘴的时候,叶罗费准备立刻再骂他一顿的,对这个出馊主意的徒弟他是深恶痛绝。但对方说完之后,叶罗费又是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太好了!
不过叶罗费依然没有给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好脸色,他教训道:“你这个逆徒!你为什么不早说,故意想让我出丑么!”
瓦西里.古里耶维奇又被骂了一顿,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这位师傅就是这个人渣脾气,毫无人性可言。
不过叶罗费已经顾不得继续教训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了,他赶紧冲回舞台正中,准备用瓦西里.古里耶维奇给的弹药一举将李骁击倒。
“铁壳船舶就算能够造出来,但也绝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这种船舶存在天然的根本无法克服的缺陷,铁壳将极大的干扰磁罗经的使用……没有了磁罗经,我们的船在茫茫大海上如何导航?难道我们花费巨资建造的船舶永远只能在岸边待着么!”
叶罗费的这个问题有道理吗?实话实说,确实有。铁制品具有铁磁性,对磁罗经确实有干扰,尤其是19世纪早期,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所以,1815年人们就能造出铁壳船舶,但是得再过五十年,铁壳船舶才渐渐成为主流。其中关键的问题就是其对磁罗经的干扰。当年可没有卫星定位系统,磁罗经是最重要的导航设备。没有了它谁敢出海航行?
所以这个攻击点很给力,连李骁都不由得高看了瓦西里.古里耶维奇一眼。是的,叶罗费刚才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知道这个老家伙其实没什么本事,有本事或者说有点常识的是他的徒弟。
“大公阁下,您怎么不说话了?鼓吹造铁壳船的您,不会没想到这个问题吧?您不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常识问题吧?”
李骁心中有些好笑,这个可怜的老头又满血复活了,刚才还跟丧家之犬一样,果然是小人一枚。
叶罗费还准备继续挖苦,而围观的托尔斯泰和阿列克谢也暗暗为李骁着急。但李骁依然是那么镇定,他微微一笑道:
“我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您的孤陋寡闻。我原以为作为海军资深设计师,您应该具有广泛的国际视野,啧啧,让我没想到的是,您竟然是如此……如此的闭塞,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叶罗费怒了,喝道:“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问您,铁壳船舶干扰磁罗经的问题怎么解决!快点回答!”
李骁看着气急败坏的叶罗费,讥笑了一声,问道:“费季诺夫上校,请问您知道乔治.艾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