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芄兰一听“京兆府”三个字,登时变了脸色,“阿郎莫不是真的去找吉温告状了?”
“失陪……”杜若荀起身道了个万福,就想去开门。
“房在哪?柳勣的房!”王衡一把揪着她,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告诉我,他的房在哪!”
“芄兰,带小郎君去!妾身去应付他们。”杜若荀心乱如麻,抛下这句,就像逃跑似的,挣脱王衡的手,前去开门。
“快走!”王衡反手执着婢女芄兰的手。
柳宅的前厅,干净整洁。但房中,却是脏乱不已,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废纸,墙上虽挂满了字画,但都被泼上了许多墨点,将其意境与价值,毁得一干二净。
“阿郎的房,从不让旁人进去的。今早,阿郎醉醺醺地回来,打了娘子一顿,中午又在房里发疯。刚才,又囔囔着要去找吉法曹状告杜家。”芄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烛台给我。”王衡没耐心等待,话音未落,就伸手将烛台从芄兰手上夺来。
“小心!别熏坏了字画!”芄兰惊叫道。
“不拘贫与富,但愿一相知。”王衡不管她,借着烛光将画卷上的题诗的末句念了出来,“李北海?”
“是,便是‘右军如龙,北海如象’的李北海。”芄兰跺脚道,“阿郎用娘子陪嫁的金器,跟李北海换了此……啊,你干嘛?”
原来,王衡已经用蜡烛点了这幅出自李邕之手的,价值百金的名作。
“不想陪着柳勣死,就把这房给烧了!”王衡一把抓起桌上的稿,用蜡烛点,然后扔到地上,接着左右开弓,将墙上那些,无一不是出自名家的画,全扯了下来,或是用蜡烛点,或是扔到烧着的纸堆中。
王衡看得清楚,这群公人之所以在天色将晚的时候,还赶来“问话”,其目的一定是柳勣房中的字画,因为这些字画上,全都盖着作者的签名章。只要将它们拿回京兆府,就能成为这些人,通过柳勣,交构东宫的罪证!
因此,在他没有时间仔细分辨哪些画信件是属于他爹的情况下,将自家暂时摘出去的最好办法,就是一把火将房给烧了!
“啊!不,不!”芄兰到底是个小丫头,见到火焰熊熊起,就吓得六神无主。
“走水了!水!”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该是杜若荀拦不住京兆府的公人,让他们冲进来了。
王衡将烛台凑到窗帘下,霎时间,窗帘汹汹而然,浓烟滚滚。王衡捂着口鼻,弓身就逃,可下一瞬,就看见芄兰仍呆呆地站在火海中。忙一把揪着她的衣领,就往外拖,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不忍她被活活烧死,二是怕她万一落到公人们手中,自己放火烧房的事会立刻暴露。
王衡敲门之前,曾围着柳勣家转了一圈,知道他家有南、北两个门,而西墙最矮,仅有半丈高,且墙外是厚厚的积雪。
“啪”王衡一巴掌打在芄兰脸上:“听着,不想死,就跟我一起爬出去!”
“呜呜,嗯……”所幸,芄兰也不是真的傻了,含着泪点了点头,而后踩在王衡肩上,爬上墙头。
王衡后退几步,助跑,蹬墙,飞身跃上墙头。
“跳!”他在空中道,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看见,一个公人已经追到后院来了。
“站住!”公人发出一声爆喝。
“扑通”芄兰先双脚一软,从墙顶摔了下去。
“咻”箭矢的呼啸,刺耳生疼。
王衡在半空中看见,对街的平房上,匍匐着两个蒙面人,这两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弩!
“咻”
“扑通”
“啊!”王衡惨叫一声,一背脊撞在墙上,而后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
他低头,左眼便看见,自己的左臂上,插着一支黑色的短箭!右眼中,则是更为恐怖的一幕——芄兰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嘴中插着一支兀自颤动的短箭,温热的血顺着她的双颊往下流,已在雪地中积聚成了一方小小的湖泊。
“拓跋本事大了,见官不走!”
“在那!抓!”公人的爆喝,让王衡瞬间清醒,他抬头一看,对面街屋顶上,那俩放暗箭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断!”他怒喝一声,牙关一咬,右手握着箭杆用力一折,竟将箭杆生生折断,而后撒腿就往城东的平康坊跑。
“别跑!”身后的公人在奋力追赶。
“哈哈哈!”王衡却是忽地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