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见这两人这就好上了,也只能悻悻地应了。
杨妈妈见王衡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冲突,也立刻有所表示:“十郎,是在对不住了。来,这是双倍的订金。你先收好。”
王衡一看,原来是两张盛通柜坊的兑票,共计二十贯:“好,麻烦假母,安排笔墨。”
“快,快!”杨妈妈赶忙招呼道。
立刻有男仆捧来纸笔墨砚,在三人面前摊开,又有丫鬟在炉中续上熏香,杨妈妈则亲自在烛台上点起蜡烛,再罩上纱笼。
王衡刚欲动笔,忽然听得帘后传来一阵幽幽古琴声,如怨如诉。
“诗成!”杨谏不愧是博学宏词科的进士,王衡不过在幽怨的琴声中一恍惚,他便激动得站了起来,“我诗成矣!”
“哇,杨公子真是才华如江,不亚建安七子矣!”杨妈妈只看了一眼,就赞叹不已,“娘子,你可听好了:‘江南折芳草,江北赠佳期。江阔水复急,过江常苦迟。蘋白兰叶青,恐度先香时。美人碧云外,宁见长相思。’”
“此诗名为《赠知己》,赠予南嘉娘子。”杨谏对着纱幔,拱手一礼。
杨钊大骇,忙在王衡耳边嘀咕:“贤弟啊,这杨谏的诗,可是上上之作,你真能比得过他?”
“不是我,是国舅与杨谏、吉祥比。”王衡道,“国舅,人在长安,最重要的就是名望。而今晚胜了他俩,国舅的名望,不就打响了吗?”
“什么?”杨钊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王衡把自己摆上桌了,心中登时一恶,“我如何会写诗?!你怎可如此?”
“国舅,我会写。”王衡浅笑着拿起笔,“谨以此诗,赠予国舅。”
“哈哈哈,好兄弟!”杨钊恍然大悟,旋即由怒转喜,甚至还拍了拍王衡的脊背,“还是贤弟周到。哈哈哈!”
“你写的什么破诗!看我的!”另一桌,吉祥拍案而起,“南曲美女实名嘉,绝世容华无比高。淡长得中非细纤,红颜天生谁画眉。花楼椒台木兰厅,绣窗饰轩玫梁……”
“鸡舌!焉敢盗用王府君之诗?”杨谏是个才子,读得多,因此没等王衡这个正主之子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拍案大怒。
“酸腐之人!我这叫抄吗?你一一比对,可是每个字都一样?”吉祥却是不甘示弱,“再有,王府君都没意见,你叫什么?”
原来,这吉祥是将王琚写的《美女篇》,随便改了几个字,就当是自己写的诗,来讨南嘉欢心了!
“你!你!”杨谏气急攻心,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去!让那南什么,出来陪她阿爷。”吉祥懒得跟杨谏争辩,转身呼呵道。
“郎君勿急,十郎还没有写好呢。”杨妈妈挡在门前道。杨谏见状,也站在杨妈妈身边,用行动来警告这个恶少年。
另一边,王衡放下笔,不急不躁地说了句:“诗成。”
“哥哥看看啊。”杨钊好奇地凑过去看,他虽没有诗才,但也是能勉强分别好坏的,“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哎呀贤弟啊,这诗中,连一句夸赞之语都没有,如何能讨花魁欢心啊?”
王衡却是摇了摇头:“如果南嘉是想要夸赞之语,那她听完杨谏的诗,琴声就该停了。可现在,琴声还在响。”
“这能说明什么?”杨钊看了眼纱幔后的人影,挠着脑袋问。
“琴声低沉,如怨如诉。这说明,南嘉今日,心情不好。”王衡道,“我猜,她是在伤感什么。”
“原来如此!”杨钊越想越觉得王衡说得对,“那哥哥就去了。”
“嗯。”王衡微笑着点头。
“诗成!诗成矣!”杨钊跳了出去,舞着手中的麻纸,“你们都会错意啦。只有我杨钊,才是南嘉娘子的钟子期!”
“娘子,你可听好了!”杨钊也不将麻纸交给杨妈妈,而是自己大声念了出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叮~”琴弦一动,继而良久无声。
“南嘉?”杨妈妈一惊,回头道,“可是看上了杨公子或是吉公子?”
“杨郎这诗,是有些意境,但可惜,与南嘉是半点不沾边啊。”杨谏面露轻蔑之色,野人就是野人,总喜欢特立独行,还以为这样很帅,殊不知就是个小丑,“南嘉,吾来矣!”
“一边去!你那诗,能与我的《南……南嘉赋》比?”吉祥怒道。
两人正争执着,纱幔后,人影晃动,似是南嘉站了起来,屈膝道了个万福:“敢问杨国舅,此诗名为何?”
“叫,叫……”杨钊语塞,双眼在麻纸上扫来扫去,“‘金缕衣’出现得多……《金缕衣》!对,就叫《金缕衣》。”
“奴家今晚,愿侍奉杨国舅。”
“什么?!”杨谏和吉祥皆是大惊,“为何!”
“哈哈哈哈!”杨钊捧腹大笑,“因为你们压根就不懂,美人的心!”
杨钊消失在纱幔后之前,还不忘朝王衡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