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又陪林秋茉说了会子话,云枝便套车来接宋听禾。
二人一道往宫里去,此刻时辰还早。
宋听禾早些年因眼疾一直和祖母住在小叶城,距离京都尚远甚至可以说是乡下,两年前祖母过身后这才被接来府中。
刚来京都那年,大姐姐宋婉便已进宫,如今已是备受圣宠的婉嫔,因此宋乘一届清贫史官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婉嫔心中也惦记这宋听禾这个妹妹,也几次召她进宫陪着说说话,只是姐妹二人终究未在一处生活过,感情并不深厚,因而这宫中宋听禾也并不熟悉。
不过,宋听禾以半月楼幕后掌事人的身份倒是常夜探大内,也算是熟门熟路。
今日嘉荣公主虽说是宴请官家小姐赏梅,实际上是应着皇后的口谕,眼下年关将近,提前给除夕宫宴预预热,鼓动各家淑女们到时多多展现风采,也好让宫宴热闹些。
一年到头,这样的茶会、品香会实在不少,但高门闺女们却乐此不疲,都是四下结交的好机会,更不用提此次是嘉荣公主下帖,稍微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自然都会前来。
宋听禾和林秋茉刚到梅园时,已有不少贵女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茶了。
现下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冬日里的梅园可以说是宫里最绚丽之处,金辉洒在带着星星点点积雪的红梅上,实在是惊艳夺目。
今日又是各家小姐齐聚,环肥燕瘦、着红戴绿,此刻真是一副好颜色的画卷。
宋听禾神清淡淡,林秋茉倒是十分有兴致,拉着宋听禾在角落里一株最大的梅花树下坐着,尚未吃上一口茶,便听见一声娇喝:“怎么今日林小姐也来了,我竟不知道林姑娘也是喜爱赏花之人,还以为林姑娘只爱那枪上红缨呢。”
真是不巧了,梅树枝杈繁多,竟没瞧见杨兰因几人正坐在宋听禾身侧那桌。
杨兰因话音刚落,身旁几人便掩嘴轻声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暗戳戳地笑话林秋茉是个只知晓舞刀弄枪的粗鄙之女。
林秋茉冷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慢慢开口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杨小姐的,冬日里落了水也还能来赏梅,想来是顶顶爱花之人。”
杨兰因杏目怒瞪,面上已有一抹绯红,拧着帕子愤愤道:“我不过是下船时脚滑湿了鞋袜,还轮不到你来笑话我!”
身旁是礼部侍郎官碚家嫡女官莺,抚了抚杨兰因的手背,柔柔开口:“兰因莫要急,林小姐心直口快些,并不有意要同你置气的。”
宋听禾淡淡瞥了官莺一眼,见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桃腮带笑,与杨兰因坐在一处衬得她说不出的温柔可人。
此话虽听着是在替林秋茉说话,细细听来却仍是暗指林秋茉不通情理、胸无点墨,倒是个玲珑的。
宋听禾知道林秋茉是不将这点小事挂心的,因而未曾多言。
官莺却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听禾,目光波动,开口道:“不知林姑娘旁边这是哪家的姐姐,出落得如此标志,莺儿竟不曾见过。”
宋听禾闻言也向官莺看去,二人目光对上时官莺只觉心下一惊,总觉得这少女眼中冰冷得紧,却只是一瞬仿佛只是错觉,宋听禾浅浅一笑点头见礼。
“这是宋史官家的二小姐,自小养在祖母身边,官小姐不曾见过。”林秋茉生怕几人对宋听禾出言不逊,微微侧身将宋听禾挡在身后。
官莺闻言微微思索了一番,“宋史官,原是婉嫔娘娘的嫡亲妹妹…”
杨兰因似还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一众宫女簇拥着几人前来。
“皇后娘娘竟也亲来了,听禾你瞧,同嘉荣公主走在一处,竟像姐妹似的。”林秋茉眼尖地认出嘉荣公主一旁着宫装的华贵女子正是皇后,在宋听禾耳边轻声道。
嘉荣公主容貌并不称得上绝美,今日穿一身天水碧襦裙,搭上银红浅绒帛锦,额心点了梅花印,梳着飞仙髻,满头珠翠金步摇,行走时一步一摇,煞是好看,想来是精心打扮过了。
身旁约莫三十岁的贵妇,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端庄淑容,一身紫绀色盘金彩绣棉宫装,斗篷也是牡丹色的,上头绣了精致的花边,只簪了一只紫红色玛瑙步摇,没有环佩叮当,但周身的华贵之气难掩,端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原本吵吵嚷嚷的梅园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后和嘉荣公主身上,嘉荣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平视着前方,好似这里众多的高门贵女都入不得她的眼似的。
而皇后则目视前方,面上是一贯如沐春风的笑容。
嘉荣公主是已故孝贤皇后的孤女,因而备受皇帝宠爱,如今的荣德皇后同孝贤皇后早在待字闺中时便情同姐妹,对好姐妹留下的独女自然是疼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