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华在贾妃宫中住了下来,对外称是贾妃因为母家之事牵连无辜,心生歉疚,遂对其多有弥补,但贾妃身边伺候的人都看得出来,贾娘娘对这女子日渐依赖,几乎日日都要她在身边相伴。
后宫中人私下议论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贾妃娘娘虽然待下宽厚,但是非亲非故的,仅仅因为莫名被牵连的缘故,就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宠信至此,这个说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有人说贾妃之所以偏信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是因着那女子乃是巫医族圣姑的缘故,贾妃有求于她。但众人听了后又觉得不大可能,贾妃娘娘自打进宫来就恩宠盛隆,除了中宫皇后的位子,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都有了,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向一个身份明不明的乡野村姑求取的。
很快他们就大致知道贾妃所求为何了——
贾妃在自己宫中专门开辟出一间宫室供那女子居住,其余人未经允许皆不许靠近,而唯独她自己连侍女都不带,每晚入内与那女子相伴,有时甚至彻夜不出。
过了一段时间,伺候的宫人留意到那间宫室内好像在供奉着什么,香烟缭绕,灯烛长明,偶尔还会有女子低声念诵的声音传出来。
于是关于贾妃迷信巫女,苦修长生驻颜之术的流言便在长安城甚嚣尘上。贾妃本就因身份被众人瞩目,此流言一处,宫里宫外立时便炸开了锅,没几日,消息便传到了她的母家贾府上去。
贾随高这日一回到府上便让人将夫人从后院请了过来,劈头盖脸直接怒斥:“你养的好女儿!外面的风声你可听到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贾夫人岂是个忍气吞声的,也不管房中还有下人在,当即便破口大骂起来:“老爷这个国丈当的可真是威风,现在回到家在我面前也耍起官威来了?姓贾的,我可告诉你,你别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如今的名望地位是怎么来的,合该心里有些数。我养的女儿如何了?长安城大街小巷哪个不是说你贾随高卖女求荣,要不是我样的女儿国色天香好容貌,你能有今天的富贵?”
贾随高被这泼妇骂红了眼,摔下帽子,起身指着贾夫人简直要跳脚:“闭嘴!你这蠢货,闭上你的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偏要说,我如何不能说?”贾夫人满头珠翠因为情绪激动,颤颤乱晃,反唇相讥道:“卖了女儿当了官,当初不要个脸,现在知道要挽尊了,晚了!”
消息几乎都传遍长安城了,贾随高知晓的,贾夫人常年混迹在一种夫人贵女当中,自然知道的比他只多不少。
贾夫人很清楚,所谓传言中说的“贾妃痴迷巫术,偏信长生驻颜之法”根本就是荒谬,自己的女儿她比谁都了解。
她怎么会想长生?当初在进宫之前她整整绝食五日,一心求死,最后还是贾栩相劝才渐渐振作了起来,之后原本身为安亲郡王府近卫的贾栩被留在了贾府做了管家,这也是作为她答应进宫的交换条件。
贾随高面容紫胀,被这一通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收回颤抖的手,重重瘫坐在了椅子上。
“之前与那南山上的玄风道长相交,不是没有人说,但我碍于她……我权当不知道也就由着她去了,现在她公然让一个巫女住在自己宫里,这成何体统?别人或许不知,但你当圣人真就糊涂至此吗?我听说她预备在七月初七在宫里举行法事祭祀。”
贾夫人发泄完冷静下来心里也担忧起来,一回头瞥见侍立在旁边的仆人,声音尖利斥道:“都给我滚下去,张着个驴耳朵听你老娘的墙根!要是被我发现最近谁在背后传闲话,皮给你揭了!”
好歹也是官宦高门的大夫人,这般粗俗实属罕见,贾随高直皱眉,但也没有法子,只得由着她去了。
下人们显然已经习惯了,敛声屏气鱼贯退出,在贾夫人身边嬷嬷的示意下侍立在了廊下。但是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一声吩咐,道:“去,将贾栩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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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五乃是太后寿诞,自然是由贾妃操办,所以她最近不得不将手头事撂开了些,沈仪华于是更加轻松惬意,整日除了在殿中焚香打坐之外便是研读经医。
她是习惯了清净的,贾妃安排了信得过的侍女照顾她的起居,但她通常只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一整日下来也和人说不了几句话,即便出门也是独来独往,侍女都不晓得她的去处,如此更让她这个人显得神秘莫测。
这晚贾妃听完了宫人关于寿宴安排的奏报后已经是亥时,心里惦记着事情,有些睡不着便出门信步到了沈仪华所居的宫室,却被下人告知圣姑不在。
贾妃纳罕,遂问侍女:“这么晚了,圣姑去了哪里?”
侍女摆首回道:“圣姑晚饭后便出去了,并未告诉奴婢要去哪里,奴婢们也未敢多问。”
“罢了,那我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