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人？

这几日，柳穆清躺在床上，每日早晚给自己两次行针，已经好多了。神志清醒，不会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的睡不醒。

这几日她也翻了很多，结合自己的症状，终于确定自己中的毒来自一种蘑菇，通俗叫“神蘑菇”。

误食此种蘑菇后，会产生幻觉，身体失去平衡并且对自身的记忆有损。

柳穆清仔细回想自己有限的十六年人生，好像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人嘛，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遗忘一些事，所以，对于记忆有损，柳穆清倒没怎么在意。能忘的说明不重要吧？

在她身体里的毒素基本清空能行动的时候，柳穆清悄悄出府，由司棋守着她的院子，没什么问题的。反正大家现在都知道她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起不来床！

老夫人已经将府里的大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现在留着她，只是在等她自然死亡而已。到时候整个国公府都是她的，那个时候她才是府里真正的老夫人，不必因为妾氏的身份再看谁的脸色。

而对于陈氏，柳穆清现在连老夫人都不愿意称呼了，一个妾氏而已，怎么能真的因为年纪大了就成为名正言顺的老夫人呢？祖母过世那么多年祖父都没有给她扶正，称老夫人她可不配！

出了府，一路步行到大明宫东侧，找到刑部。她想问问祖父遇刺一案的进展，可刑部的守卫连门都没让她进，好话说了一箩筐也表明自己的身份，刑部的守卫就一句，闲人不得入内！

没办法，柳穆清只能在刑部门口等着，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两日见识到陈氏和柳相的嘴脸后，柳穆清已经不那么悲春伤秋了，自家人都这样，何况这些更重利益的朝堂上的人呢？

柳穆清在刑部门口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远处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吱吱的车轮声，没多会儿，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

从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着官服一脸严肃，下了车就要上台阶，柳穆清赶紧快步上前拦住对方的路。

“赵伯伯！”，柳穆清上前打招呼。

眼前的官员正是刑部赵侍郎，自己闺中密友赵兰芷的父亲。柳穆清觉得今日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是柳二娘啊”赵侍郎也很意外，热络地回应柳穆清，“你怎么在这里？”

柳穆清直奔主题说明来意，“我想来看看祖父的案子进展的如何了，祖父一生为天启操劳，如今……我想将他老人家接回去好好安葬。”

赵侍郎明白柳穆清的来意，首先夸赞她的孝心，然后才婉转地表示案子正在审理中不能对外透露，“你祖父的案子皇上十分重视，已经命刑部和大理寺联手查案，所以，柳国公的尸身现在并不在刑部，而在大理寺。”

多一句，赵侍郎都不肯说了。柳穆清很失望，但也谢过赵侍郎。

她能感知到，赵侍郎待她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不如从前了。从前祖父还在的时候，她去赵府找赵五娘（赵兰芷闺中排序第五）玩的时候，如果遇上赵侍郎，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必会停住脚和自己聊几句，那时候是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

而不像现在，一样的口气但眼里都是疏离。

赵侍郎说完后，转身进了刑部，一句问候都没有……

柳穆清在刑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转身离开，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柳穆清，你在期待什么？期待赵侍郎像往日一般用自己叔父的口吻关心自己吗？还是期待对方可怜自己是个孤女带自己进刑部看卷宗？

很明显，如果祖父还在，赵侍郎一定不会将那些律例和规矩放在眼里，一定会带自己去看卷宗的。可现在嘛，他连多一句话都不说，自己还在期盼什么呢？

柳穆清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身来到大理寺。

和在刑部的时候一样，她进不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她多说一句关于案子的情况，更别说带她进入大理寺了。

柳穆清在大理寺门口站了很久，遇到了很多往日常常来自己府上和祖父谈事的官员，自己一个闺中女子都认得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呢？

可现实就是那些人看到自己站在大理寺门口，转过头，加快脚步，生怕被自己认出来叫住一般。

柳穆清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一般，越来越冷，越来越暗。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可哪怕是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仰头望天，努力将自己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她不能哭！祖父一生要强，从不在人前示弱，她也不能！她不能在祖父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堕了柳家的风骨！！！

“很难过？”低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穆清转头，是一位比自己高大约一个头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边，低头看着自己。

男子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在自己的心底。

柳穆清退后一步，这才看清对方的相貌，乌黑的头发，像黑色的锦缎散落在肩头。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泛着幽幽的光，犹如深邃的海洋，藏着无尽的秘密。鼻梁高峻，使他的面容更显立体，而紧闭的唇角，流露出一种淡定与从容。

“你是……”柳穆清看着对方，心里升起一团希望之火，越越烈。他会带自己看祖父吧？或者给自己讲讲案情的进展？

男子一听柳穆清的话，温暖的双眸一下变得犹如凛冽的寒风一般，盯着她看。

柳穆清不知为什么，一个温婉的美男子会在一瞬间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她有些害怕，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神怯怯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男子看着柳穆清的动作，眼里的寒风更加凛冽，他眯着双眼盯着柳穆清，似乎想将她穿出一个洞来。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男子败下阵来，又带着一丝丝懊恼和一些愤怒的声音道，“这里是大理寺，不要在这里逗留！柳国公的案子朝廷正在查，如果有消息了会去府上通知家属的。”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在这里等了一天，很多人都是这么对她说的。柳穆清心里的希望之火被对方的寒风吹得越来越小，几近覆灭，可她还是鼓起勇气道：

“那我能将祖父接回去吗？他一个人在停尸房太冷了也很孤单，我想让他入土为安。”

男子看着柳穆清，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听到自己的请求时表现出嘲讽和不可思议，只是淡淡两个字，“不行！”

“大皇子，蒋大人还在大理寺等着您呢？”旁边的侍卫适时打断两人之间冰冷冷的谈话。

男子冷冷地瞥了柳穆清一眼，对身边的侍卫道，“让这里的守卫都看着点，以后不许她出现在大理寺或者刑部的门口！”

男子带着侍卫离开后，柳穆清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太吓人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人？光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神都能杀死人了。

柳穆清拍拍自己的胸，后知后觉地想到，完了，那位所谓的大皇子之后不让自己来了怎么办？

正踌躇间，大理寺门口的侍卫已经开始执行大皇子的命令来赶人了，柳穆清只得悻悻离开，一边走一边思量对方的身份。

大皇子？传闻中的大皇子应该在守皇陵啊，他从小就被传言是不祥之人，所以被皇上发配去守皇陵了，什么时候回京的？

柳穆清一路思索着从国公府的小门偷偷回到自己的院子，司棋一见她回来赶紧将她拉回房内。

“二娘，您怎么才回来？刚刚老夫人派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