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彻底乱了,大行皇帝没有留下皇子,连遗诏都没有留下一封,按照大虞的祖宗规矩,此时便开始由宗室择选出下一任皇帝,有能者登位,因着杜绝后宫干政的可能,这事后宫是不可参与的。
只是当年大虞开朝皇帝定下这一规矩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今这是第一回,不论是宗室还是后宫,都有些混乱。
且说宗室那边,很有些话语权受人尊重的便是昌老王爷,老王爷乃是大行皇帝的堂祖父,为人端肃,很得尊敬。
但大行皇帝当年登基时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宽厚,对自己那些个兄弟都一视同仁的宽待,都让他们各自去了封地,该给的权也都给了,没有杀一人。
如今这八位兄弟中的三位却是不甘心于只在封地做王了,各自暗下里与京都官员联系,极迅速地拢了人心,便是争夺着时间赶往京都,自是打着能首先入宫占了那位置的主意。
对此,昌老王爷即便再端肃公正,由各方势力拉扯拖延着,宗室这边这段时日很难抉择出一人来。
而后宫之中如今不仅有太后,还有刚刚失了丈夫的皇后,身后便各自又都是家族。
太后出身微末,家族势力倒是单薄,并不成气候,但大行皇帝所娶的皇后却是当朝首辅赵居悯之妹,身后有关联的家族不仅有赵府,还有镇国公府。
虽说镇国公府因为林东流投降西戎如今全部家眷被收押,但林东流乃是赵居悯女婿,如今大行皇帝已去,赵居悯自是有本事让镇国公府脱了罪东山再起,甚至那林东流,他也必是会想了法子洗涮了罪过。
如今赵居悯却是不支持那三位皇帝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从宗室中选了一个父母双亡的七岁大的稚儿过继给大行皇帝,由皇后收养,首辅一系的官员自是要捧了这七岁稚儿登位。
但昌老王爷身为宗室自是有十足理由反对此事。
如此京都分割成几方势力,三王又几乎在差不多的时间带着这些年养的兵马赶向京中,扬州作为两位王爷入京必经之地,刚好这两日先后到达,如今官衙中已是入了两王之人。
陆大老爷作为知府不能离开,留在了城中。
大太太带着那小厮去见了陆老太爷,等小厮将扬州城内如今的情况一说,陆老太爷抚了抚胡须,拧着眉深思一番,不做犹豫,当下就吩咐人立即收拾行李。
只是陆老太爷却是定下往北行的决定,并让小厮速速回了城里与陆大老爷告知一声他们将往燕山府去。
大太太很是不解,少不得要问上两句为何不往东去,要知道,陆家的族村是在东边的洛阳,在那是有落脚之处的。
陆老太爷心中自有考量,如今为着京中那位子,天下怕是就要乱了,不论哪里,便都不是安宁之处。
如今九月,北边马上入冬天气寒凉,因着天然的地势原因,到时战火绵延到北边的时间便是要比其他几处晚些,有时间好好安置一番。
再者,往北行,与钧山的距离也相近了。这抗敌的外战怕是要变成内忧,卫家和钧山带去西北的兵士便要成为三王甚至是赵居悯争取的势力,一定程度上,内战之时,兵多的地方反而成了安全之地,到时候相会也是更容易些。
陆老太爷没工夫与儿媳解释太多,只一句“离钧山近”便是足够打消了大太太再追问下去的念头。
“只不知清泽在京都如何了。”大太太末了,想到还在京都观政的二儿,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陆老太爷瞧这一向在他面前端庄的大儿媳此刻面露慌乱忧急,便也耐了性子道:“清泽已是进士,脑子不蠢,自是知道如何保命,钧山这般年纪早就上战场迎敌了,无须过多担忧了他,他也是习了些武的,遇到了危险起码也能抵挡个两招。”
大太太:“……”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话,只觉得陆家男人从老到少似乎有时便少了那十足安抚人心的本事。
她再不多话,匆忙就去招呼人收拾行李。
云湘再上马车时,已经不比先前刚醒来时的无力,这些日子的锻炼康复显然没有白做。
往北行的官道上除了陆家外,也有一些人家。
云湘依旧和林婉月以及陆宛柔和弟弟一辆马车,郑七娘则跟着大太太与陆老太太。如今这时算得上是逃难了,林婉月是个怕死之人,且想着自己夫君还在京都,难免忧心忡忡,便没了心思再与云湘争个高低来。
陆老太爷定下的目的地便是燕山府。
一路上都堪称顺畅,没遇上诸如匪徒之类的劫难,又因着车马速度快又稳健,即便女眷老弱众多,倒是都未曾吃什么苦。
因着一路都在赶路,也不便陆大老爷与陆老太爷传信,两人消息断了,但因着离开乡下庄子前互相通了气,倒是还不到忧愁的时候。
这日傍晚,一行人到了驿馆。
这处驿馆,是往西北凉州和燕山府两个方向的交叉之地,如今已经进了十月,不论西北或是燕山府都是天气寒凉,又因着西北边境正打仗,驿馆里的人不多。
云湘曾来过这里。
上一回她往西北找弟弟时,也曾在这一处驿馆停留过。
“阿姐,咱们还有多久到燕山府?”戚怀信下马车后跟在云湘身旁,看看四周略显荒凉的山群,忍不住小声道。
他年纪小,虽说改制过的马车十分稳当,但一个月下来,也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再过个六七日便到了。”云湘早就出发前就问过大太太去燕山府所需的时间,此刻估算一番,差不多便就剩下这么些时间就到了。
戚怀信点点头,瑟缩了一下身子,云湘便拉着他快步进了驿站里。
因着一路赶路,大家难得能在驿站休息,便也省了那些个规矩,晚饭都各自在屋里用。
云湘陪着弟弟用完饭食,成石就带着他去了隔壁屋沐浴休息,而她也在沐浴过后换下衣衫便在床上躺下了。
……
许是云湘前几个月酣睡太多,是以如今睡觉总有些轻。
半夜的时候,没有征兆的,她忽然醒了过来,却见屋里多了两道人影正立在她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