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眼下所拥有的这份唯我独尊的孤独,可?是?他蛰伏多年,运筹帷幄,在诡谲多变的政变中争得头破血流才抢来的,不知踩着多少人?的尸骸,躲过多少明枪暗箭……
可?现在竟也会向往那些寻常人?唾手?可?得的温情?
还是?不了。
与其做个被情爱束缚,被人?牵扯情绪,随时有可?能性命不保的平头百姓。
他还是?选择做个断情绝爱,没有束缚,冷心冷性,杀伐决断的威仪帝王罢。
至于小花枝巷那种昙花一现的温情与馨然,在脑中偶尔乍现便好,可?若是?沉浸其中,于他来说便是?有害无益的累赘。
思?及此处,李淮泽抬起指尖执起筷箸,夹了块软烂的羊肉,味如?嚼蜡般吞咽了下去……可?吃着吃着,他忽又觉得有些吃不下去,抬起眼眸,跃过红墙黄瓦,蓦然就望见了一望无垠的碧玉天空中,两只大?雁正?一前一后展翅翱翔着……
他忽就觉得这孤寂与落寞愈发添了几分。
心痒犹疑了几息,干脆就下令打点好一切,微服私访出了皇宫,往小花枝巷去了。
车驾才行?至府门口,他就阔步朝尤妲窈所呆着的偏院行?去。
算算时辰,她此时应正?在同嬷嬷们学习,理应是?副正?襟危坐,用心听课的努力上?进模样,绝不会想到他会忽然出现……李淮泽嘴角噙了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笑,步子都加快了几分。
可?院内却先传来了一阵嘈杂。
他悄声站在院门外,眸光望进去,一眼就落在了那个站在院中的娇媚女子身上?。
半个月这么金尊玉贵养着,她好像更美了几分。
冰肌莹彻,乌发油亮,娇嫩丰盈,明艳四射,只是?穿了件家常的胭脂色衣裙,身上?并无多余装饰,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在人?群中好似发光。
她此时好似正?在受嬷嬷责难。
螓首低垂,葱白的指尖搅着巾帕,一脸懊丧。
舒嬷嬷紧绷着脸,指着手?中的山楂糕,冷声道,
“……这几块糕点,是?婢女由姑娘房中最底层的妆屉柜子中搜出来的,加上?上?次的牛肉干与红薯干,这已是?第三次了。”
舒嬷嬷越说越气,伸手?往她腰间轻掐了一下,“如?此还如?何身轻如?燕做掌上?舞?今日姑娘总要给老奴个说法,总不会还是?主上?由郊外送回来的吧?”
这里头竟还牵扯到了自己?
李淮泽继续竖起耳朵继续听。
只见尤妲窈点头如?捣蒜,睁着圆眼一字一句道,
“真的!嬷嬷信我!”
“除了那盒子糕点,表哥还陆续给我送了许多东西来!
牛肉干,红薯干,包括嬷嬷面前的这些山楂糕……绝对?不是?窈儿去外面买的,尽数是?表哥送回来的心意,嬷嬷明鉴!”
李淮泽挑了挑眉。
那盒糕点确是?他的手?笔没错,可?什?么牛肉干红薯干?这些平平无奇的寻常之物,他这个帝王委实是?送不出手?的。
舒嬷嬷哪里是?好糊弄的。
宫中御赐下来的东西,与外头买的寻常食物天差地?别,一眼就能分辨,不过是?瞧这孩子这几日确实辛苦,所以?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若再?放纵下去只怕是?不行?了。
“主上?不在府中,自是?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今日既被老奴抓住了,便不能轻易逃脱了去,待会儿用过晚膳后,便劳烦姑娘左右腿分别再?踢一百次,下腰五十遍,燕飞跳连五十遍吧。”
“??呜呜呜不要啊嬷嬷……”
眼见尤妲窈眸光震动,一副天都塌了的神情,李淮泽终是?忍不住,不禁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