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这群护卫穿着官靴，举止进退有些像军伍人士，才决定搬出父亲的名头。
礼部尚是纯臣，不抢风头不激进的中立派，在朝中没什么敌人，所以季晚仪决定赌一把——
赌这位夜行的大人会想卖季尚一个人情。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落到杜家人手中！
“季尚？”马车中的男人果然有了兴趣。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撩开布幔，车里的人走出来，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眸，目如寒星，长长的鸦羽又密又翘，清俊的脸上神情淡漠，让人联想到冷意呼啸的朔北的冬风。
竹灯笼的光没能照透他眼底的晦涩，反而映亮了他鼻尖的一颗小痣。
季晚仪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回忆汹涌而来，“楼无殷”三个字脱口而出。
楼无殷立在车头，居高临下，把季晚仪的狼狈尽收眼底。
几年前娇俏明艳的少女长开了，细细的弯月眉下一双翦水秋瞳，脸上沾了泥污但难掩华采，身姿也变得更为修长丰腴。
“原来是季姑娘，数年不见，险些认不出来了。”楼无殷喉头微涩，负手从容寒暄。
季晚仪心里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谁都可能救她，唯独楼无殷，绝对不会！
四年前，楼无殷是新科探花郎，前途无量，但她却害得楼无殷的声名一落千丈，最后狼狈地被贬出京。
楼无殷不恨她这个“罪魁祸首”就不错了！
而她爹季尚，仅有那么几个政敌，楼无殷绝对是其中最厌恨季家的人。
果然，楼无殷翻起了旧账：“拜季姑娘所赐，当年我被季府扫地出门，离京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知季姑娘当时当日，可曾想到你有求我的一天？”
季晚仪扯了扯嘴角，“旧时之事都是我的错，恳请楼公子不计前嫌，帮我一次。”
她能屈能伸，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而杜家人已经在不远处了，一簇簇火把越逼越近，楼无殷也无法忽视，抬眼望去。
季晚仪忽然想到，杜家下人的打扮哪里像拐子？两方一碰面，她的说辞肯定穿帮。
到时候楼无殷说不定会帮着杜家把她绑起来，再双手奉上。
早知如此，真不如在山里找棵树吊死，省得临死前还多了一顿奚落。
“季姑娘麻烦不小啊，”楼无殷似笑非笑，“若是跪下求我，我兴许就心软了。”
当年楼无殷也曾跪在季府门口，求季尚高抬贵手，季晚仪确信，楼无殷是故意要她难堪，就算跪了，也可能只是在捉弄她。
但季晚仪还是毫不犹豫，弯下了双膝。
“求楼公子大发慈悲。”
楼无殷脸上的笑微微停滞。
早说了，季晚仪能屈能伸，更何况哪个善男信女去了庙里不跪？
如果楼无殷愿意帮她，那楼无殷就是她的活菩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