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不行”非彼“不行”！
康熹明悟过来，讪讪道：“以你的样貌做画舫的头牌都行，不喜欢这个就换一个。”
“长得好看就行么？若我想做花魁呢？”季晚仪目标远大，认真问道。
康熹便问她：“可识过字？琴棋画会哪一样？亦或者有没有别的特长？”
“我念过几年，琴棋画只懂一点皮毛。”季晚仪不是谦虚，在姐妹里，她的课业并不拔尖。
比起弹琴更擅长修琴，下棋二十步内必输，因为常常帮外祖母抄经，法倒是尚可，做画最擅长的是在风筝上画……所以季晚仪才格外疑惑三舅母的话，外祖母怎么会把郑家独门绣艺传承给她？
想起曾经快活的日子，再对比回京后凄惨的这几年，季晚仪一阵心酸。
“我唯一擅长的，只有刺绣。”她说。
“哦？”康熹眼前一亮，“这可不多见，有多擅长？”
季晚仪没有吹得出口的名头，便想给康熹当场绣点什么。
康熹拿来一块手帕和针线筐，“这块帕子不小心烫了个洞，你修补试试。”
这是一块藕色的帕子，绣了兰草做点缀，烫开的缺口正好在盛开的白色兰花上。
季晚仪脑中立刻浮现好几种修补的方法。
她先将不规整的缺口进行修剪，剪完后原本的绣线齐齐崩开，线头杂乱地支愣着，比不修剪前还丑上几分。
但季晚仪不慌不忙，用绷子绷紧手帕，眼睛看着筐里各色的线，手在一排粗细不等的针上随意摸过，直接选了一根。
之后穿针、引线，行云流水一般，但等针落在布上，那才叫真的如鱼得水。
一开始季晚仪手感还有些生涩，不知不觉越绣越顺畅、越绣越快，一朵兰花仿佛从花骨朵儿开始生长，在她手下重新盛开了一遍，甚至比原来的开得更好更鲜活！
康熹惊叹不已，季晚仪的眼睛则亮晶晶的。
因为杜老夫人说家里的绣活自然有绣娘去干，让她何必自降身份与卑贱的匠籍相提并论，所以季晚仪整整三年没有再绣过东西。
可是刺绣让她快乐，做杜夫人的那三年，她从没有快乐过！
“你这手艺可真了不得，新花魁非你莫属！”康熹思索着、算计着，心里十分遗憾，这人若不是楼无殷的就好了！
“真能凭借绣艺夺得花魁？”季晚仪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虑，从没有听说过哪家的花魁是靠刺绣闻名的。
说到底，花魁是任人观赏的，琴画歌舞之流上了台才有可看性，若她做花魁，上台后别人看什么？看她绣架的架子腿么？
“你有所不知，今年京中大行刺绣之风，源头出在宫里。”康熹娓娓道来：“年初的时候宫里走水，把为皇太后寿宴准备的礼服烧了个精光。”
季晚仪仔细听着，想起这事当时杜家妯娌也议论过，说不仅礼服烧了，房也烧了，皇上大发雷霆，处置了很多宫人。
之前只当传闻听，如今她总觉得有些蹊跷。
康熹：“走水被认定为意外，但发落了许多绣官，尚服局差点打杀个一干二净！为了重制礼服，绣官只能日夜赶工，京中贵人都想趁这个节骨眼儿送几位手艺过人的绣娘进宫，讨圣人欢心。”
是了！季晚仪瞬间明白了，怪不得父亲对母亲不闻不问多年，突然步步紧逼。
又怪不得，母亲说什么也要她离开京城！
“你只要稍微露一手，那些世家子弟定然争着来捧你、请你回去。”康熹说完，心思复杂地慨叹道：“看来我们画舫留不了你太久，但你要想清楚，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季晚仪却觉得前路豁然开朗，郑重道谢：“多谢姑姑提点，若没有姑姑这番话，我说不定还要走十年弯路。姑姑，我想做花魁，还请姑姑帮我！”
康熹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最后都归于平静，她浅笑着点头应允：“包在我身上，等你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
